第289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七食堂，一楼包厢裡。
看着摆在面前的這一道道熟悉的菜品，那两位白案厨师倒還沒觉得有什么，但那五位红案厨师，脸上的神色一個比一個难看。
是江渔主动說請大家吃午餐的，可這会儿却是将他们自己试菜时的菜品给端上来了。
這是什么意思？
是讽刺自己這些人厨艺太差，只能吃這样的菜嗎？
虽然你厨艺比我們好，但你也不能這么明目张胆地鄙视我們啊！
又不是我們自己死皮赖脸，非要留下来吃你這顿饭的！
一個身高马大的厨师显然已经很生气了，他一拍桌子，气呼呼地說道：
“這特么，欺人太甚！老子难道缺他這顿饭？不吃了，要吃你们吃！”
說着，他猛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過身就打算离开這裡。
老子虽然厨艺不行，但老子也是有脾气的！
其他人见状，脚下一蹬，将椅子往后一移，看样子也打算跟着离开。
他们好歹也是個厨师，做出来的菜虽然比不上江渔這些人，但比那些家庭主妇做出来的要好吃多了，何尝受過這种气？
江渔這是明摆着的看不起人呀！
這谁能受得了？
“等等！”
就在這时，坐在边上一直都沒吭声的一位长相挺帅气的小伙子忽然抬了抬手，止住了一脸愤懑的众人，他拿起搁在碗上面的筷子，放在碗裡面对齐后，一边伸手往自己做的那盘菜夹去，一边淡淡地說道，
“這次七食堂的厨师招聘中，我們既然都淘汰出局了，你们觉得小江老板犯得着多此一举，還要故意用這种手段来羞辱我們嗎？”
那位身材高大的厨师显然已经气急了，他喘了几口粗气，恨恨地說道：
“這還用问为什么？显得他牛逼呗！”
“他本来就很牛逼，哪怕是当踏脚石，咱们這些人也不够格啊！”
帅气小伙夹了一筷子干煸豆角放进嘴裡，慢慢咀嚼了两口，眼睛瞬间就亮了，就好像两盏小灯泡似的！
他一边吃着嘴裡的食物，一边不停地拿筷子点着那些菜，不停地催促道，
“尝尝！快尝尝！這是咱们這些人能做出来的菜？!”
“切！這明明就是我做出来的菜，味道怎么样我還能不知道？”
身材高大的厨师一脸不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過他倒是不肯走了，眼神不停地瞥向桌子上的那些菜。
沒错啊，那道银芽炒肉丝就是他做的，用小锅做這道菜时，他能做得很好，锅气十足，调味也到位，不說让人吃得停不下来，那起码也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
可用大锅炒這道菜，他却是第一次，一個沒掌控好，银芽水分出多了，调味自然就差了些。
但他压根就不觉得這是自己厨艺不行，只能說明自己不熟练大锅菜。
也正是因为此，他对于自己落选一直觉得有些不服气。
谁想到，江渔明明是自己主动說請大家吃饭的，结果却端上来自己這些人做的菜，這也太气人了。
你早說啊，你要是早說這些菜会再端上来给我們自己吃，我当场就走了！
要吃自己做的菜，我回家再做不好嗎？
還非得留在這儿受你的鸟气？！
不過這话他也就心裡想想，還真不至于当众說出口来，但這一肚子的气却是实打实的。
身材高大的厨师站在那儿沒动，其他几個人却是忍不住了，尤其是在看到帅气小伙子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之后，他们一個個也都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纷纷伸向了自己做的菜。
他们倒是真的想要尝一尝，這帅气小伙子說的，“這也是我們能做出来的菜”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這明明就是我們做的菜啊，难道从托盘裡盛到菜盘子裡，就能让這些菜变了味道？
心裡想着這些，众人手裡的筷子却是沒停，夹了盘子裡的菜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這菜刚一入口，這些人的眼神一個個都变了，纷纷惊呼起来：
“這這這，這不可能！”
“這真是我做的菜嗎？！老天，這也太好吃了！”
“我的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這些個厨师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或是惊喜，或是震惊，或是不敢置信……這一种种表情，充分显露出，這些菜的味道绝对不一般！
至少，那种味道绝不是他们這些人所能做出来的！
其中一位身材矮胖的厨师飞快地将嘴裡的菜咽了下去，叹了一口气，說道：
“各位，不用猜了，這些菜压根就不是我們做的，应该是小江老板又重新做了一份给我們吃。
他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嘲讽我們，而是在用這种方式告诉我們，大锅菜虽然难做，但只要水平足够，這味道绝对不比小锅菜做得差！”
之前，這位矮胖厨师被淘汰后，也是心有不爽的。
他觉得自己做小锅菜就很好吃，但大锅菜太难做了，那么多的菜，那么大的锅，最关键是大锅受热不如效果那么足，炒起菜来比小锅菜难多了。
可现在他服气了。
小江老板能做得那么好吃，自己却做不了，为什么？
還不是因为自己水平不够？
沒得說的，回去以后還是要好好努力啊！
其他人听了他這话，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但大家都沒說什么话，一時間包厢裡的气氛都沉默了下来。
那位身材高大的厨师见到一個個厨师都变了脸色，他直接转過身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银芽炒肉丝放进了嘴裡，嚼了几口之后，他的脸色也变了，喃喃地說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之后，他也顾不得之前說要走的事情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那一筷子的银牙炒肉丝仿佛嚼不烂的牛皮似的，在嘴裡一下一下嚼着。
他舍不得咽下去！
過了沒多久，之前那個小姑娘又端着大托盘走了进来，众人见到她以后，眼睛顿时亮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托盘裡有什么菜。
“不要着急，這次有泡椒鸭杂、椒盐排骨、麻婆豆腐和余干椒炒肉。”
小姑娘一边将托盘裡的菜端到桌子上，一边笑嘻嘻地說道，
“哦，对了，還有一大盘的酸辣凉皮！大家請慢用，需要米饭的话，到厨房裡通知一声就可以了。”
說着话，她又将一大盘泛着红亮油光、夹杂着细细的黄瓜丝和面筋的凉皮放到了桌子上。
這一下，连那两位白案厨师都震惊了！
這么短的時間裡，小江老板不仅做了好几道菜，還做了這么一盘洗面凉皮？
不可能吧？！
就在小姑娘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位厨师忍不住喊住了她，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
“這位姑娘，請问你一下，這些菜都是小江老板做的嗎？”
“啊？這些菜啊？”
小姑娘顿时停住了脚步，转過头来扫了众人一眼，眼见着大家都是一脸好奇的模样，她恍然醒悟過来，笑嘻嘻地說道，
“肯定不是呀！這么短的時間，我們老板又不是三头六臂！
這些菜裡，只有泡椒鸭杂、椒盐排骨、余干椒炒肉和麻婆豆腐這四道菜是他刚刚做的，至于前面那几道菜和這凉皮，都是别人做好了的。”
众人听了這话，脸色顿时一黑。
敢情，這些菜還是他们做的，可這味道不对啊！
不過還沒等他们发问，小姑娘又說道，
“那些菜和凉皮虽然不是老板做的，但老板都‘二次加工’了一下，要不然的话，那些学生才不会吃呢！”
這话一說出来，顿时让众人忍不住老脸一红。
原来，自己的菜這么好吃，是因为小江老板“二次加工”過了，不加工一下，放在七食堂裡甚至都卖不出去……
這话虽然不好听，但他们也沒法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這样，七食堂裡有了小江老板做的菜，谁還愿意去吃其他人做的？
有好吃的菜不吃，偏要去吃味道不怎么样的菜，那不是脑子有病？
一想到這裡，众人更是内心沮丧。
在沮丧的同时，他们也更加失落了：
自己這次沒能加入七食堂，也许是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了吧？
這一桌子菜，味道都很好吃，可以說是他们這辈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菜，可包厢裡的众人却一個比一個沉默，丝毫沒有了之前在包厢裡休息时谈笑风生的心气。
饭菜很香，心情很糟。
大概，說的就是现在這种情况吧？
吃過午餐之后，众人实在沒有心情再留下来了，一個接一個地来到厨房裡跟江渔道了谢又告了别，转身就匆匆离去了。
每個人在面对江渔时，都很恭敬，原先還一些不满的，此刻连這一丝不满都沒有了，只剩下满怀的敬仰。
也许，若干年之后，這一批厨师当中的某些人，会成为像老贾一样的华夏厨艺大师，人人敬仰，但他们绝不会忘了這一次在七食堂裡的经历。
也依然会记得，在七食堂裡，有一位厨艺高到让他们所有人都說不出话来的年轻人。
他的名字，叫江渔。
……
七食堂，一楼厨房裡。
吃過午餐，又将那些落选的厨师一一送走之后，江渔先和三位留下来的厨师谈好了待遇，签了用工合同，之后才谈到了分工問題。
“咱们七食堂，上下两层的经营模式并不相同，一楼是学生食堂，主要是面向江大师生，二楼则是餐厅，取名‘七号餐房’，面向全社会。”
虽然三位厨师应该对七食堂都有些了解，不過江渔還是简单地介绍了一遍，他笑着說道，
“一楼二楼各有一個厨房，小何目前的工作重心主要還是在一楼厨房，二楼這一块很少做面食、点心。
至于小熊和大强，一個得留在一楼厨房，一個得去二楼厨房，现在我先征求一下你们自己的想法，谁留在一楼，谁去二楼？”
何春生是沒得选，只能留在一楼厨房，因此，他脸色很平静，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会儿看看熊正涛，一会儿瞅瞅牛大强。
熊正涛和牛大强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時間都沒有說话。
谁都知道，江渔目前的工作重心是在二楼七号餐房，如果要学厨艺，自然是去二楼厨房更好。
而且，二楼是小厨房，人少清净就不說了，最关键的是，做的也不是大锅菜，而是小锅菜。
此刻，熊正涛心裡就显得很是纠结，一時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虽然想去二楼厨房，而且做小锅菜也是他擅长的。
但当着這么多人的面，就這么直白地說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拈轻怕重、太自私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牛大强忽然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老板，我就留在一楼厨房吧！”
“哦？为什么？”
江渔一挑眉毛，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熊正涛也是一脸吃惊地扭头看着他，他压根就沒想到，牛大强会忽然主动提出要留在一楼厨房！
他难道不知道，二楼厨房无论从哪個方面来說，都要比一楼厨房好嗎？
這可不是好一点点，而是好很多！
“呃，我比较喜歡炒大锅菜，以前在部队做习惯了。”
牛大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一楼厨房這边跟炊事班的厨房差不多，热闹，我喜歡热闹。”
“嗯，一楼厨房是挺热闹的，人多嘛。”
听他這么一說，江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說道，
“那行，大强你就留在一楼厨房，具体做什么菜一会儿我再交代你。”
說着，他又转头看了看熊正涛，笑道，“小熊你就沒得选了，只能去二楼了。”
熊正涛還在想着，原来牛大强原先是退伍的炊事兵，难怪他会選擇在一楼厨房裡做大锅菜，敢情是怀念起在部队时的日子了。
突然听到江渔在跟他說话，他连忙回過神来，连连点头：
“好，我听老板的安排！”
他原以为谁留在一楼谁去二楼這种事，也许他们還要争好一会儿呢，沒想到竟然就這么两三句话之间就搞定了，這着实出乎了熊正涛的意料，也让他忍不住暗自舒了一口气。
還好自己之前沒有抢着出声去争，要不然的话，可就太尴尬了。
“七号餐房目前每周只营业五天，周六周日可以休息一天，另外一天就得到一楼厨房這边来上班，让一楼厨房的同事可以轮休一天。”
江渔可不知道熊正涛心裡在想些什么，他转头看了熊正涛一眼，又继续对大家說道，
“我给你们三個两天時間处理一下私人事务，两天后正式上班，等你们上班了，可就沒那么多時間可以休息了。”
顿了顿，他朝着众人笑了一笑，又补充了一句，
“還有沒有什么問題？要是沒問題的话，那就先這样，你们可以先回去准备了，两天后再来上班吧。”
“老，老板！”
江渔话音刚落，牛大强就举起了手，等江渔看過来，他才继续问道，
“我想问一下，学校裡面有房子租嗎？我之前住的地方离這裡太远，来回一趟不太方便，所以，所以我想搬到這边来住，方便一点，也节省一点時間。”
“学校裡面？学校裡面倒是沒有听說過有房子出租的。”
江渔想了一会儿，還是摇了摇头，他說道，
“不過，你要是想在這附近租房的话，可以到学校大门对面的小区裡去租，那边的房子金租也不贵，比市区裡的要便宜多了。”
牛大强点了点头：“哦哦，那好，等一会儿我就去看看。”
“别等一会儿了，你干脆现在就去看看吧。”
江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說道，
“对了，這個暑假食堂是不放假的，不過要比正常上班相对轻松一些，到时候小武会重新安排上班表的，你们自己注意看一下就好。
二楼的七号餐房不变，和平常的时候一样。
行了，沒什么問題就先這样了，你们赶紧回去把私事处理好，两天后就正式开始上班了。”
老板都這么說了，熊正涛和牛大强、何春生三個人也赶紧站了起来，和老板等人道了别，就转身匆匆离开了食堂。
成功应聘上了七食堂的厨师一职，他们也得赶紧回去跟亲朋好友们好好分享一下這喜讯。
不管咋的，今晚也得大肆庆祝一番啊！
……
七食堂的厨师招聘工作，到這裡就已经圆满结束了，新鲜血液的加入，无疑会给略显沉闷的厨房工作注入新的活力。
陆舒武說道：“把這個消息发到咱们食堂的逗音賬號上去吧，顺便，将‘七食堂暑假正常营业’的消息也放上去！”
“小武啊，你之前還一直怂恿小江老板找女朋友，其实我觉得吧，你才真的是应该去找個女朋友了。”
听到陆舒武這话后，马国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
陆舒武一脸懵比。
不是……
我在說食堂对外宣传的事，你怎么忽然提起我找女朋友的事了？
這压根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啊！
“怎么，听不懂啊？”
马国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咂巴咂巴嘴接着說道，
“小江老板都說過了，暑假期间咱们食堂可以稍微轻松一下，大家都可以偶尔轮休一两天，对吧？”
“对啊。”
陆舒武点了点头，但還是一脸茫然，问道，
“不過，這跟你說的，我应该找個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
马国强“嘿嘿”一笑，耸了耸眉毛說道，
“你之前不是說要在網上宣布‘七食堂暑假正常营业’的消息嗎？
你自己想一想，這消息要是一宣布出去，那校外的人還不得跟鲨鱼闻见了鲜血的味道一样，一個個的都从大老远跑過来啊？
這吃饭的人多了，那咱们還能轮休嗎？
你呀，就是精力太旺盛了，一天天的就想着上班，所以啊，我才让你去找個女朋友，磨一磨你這一身用不完的精力……”
陆舒武：“……”
天可怜见，他只是随口說一句把“七食堂暑假正常营业”的消息的放出去，可真沒想那么多！
谁知道這老马竟然還能七拐八拐地想到了這裡？！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老马叔，你的脑子是不是长歪了啊？
要不然的话，怎么就這么能联想呢？
当然了，這话也只能自己想想，真要当面說出来，那就伤感情了。
不過，陆舒武可从来就沒在打嘴仗方面认過怂，听他這么一說，顿时一脸严肃、语重心长地說道，
“老马叔，你這话說得可就不对了。
咱们七食堂可是名声在外的，咱们身为其中的一员，应该想着怎么把食堂做得更好，更让人喜歡，而不是只想着轮休。
人生苦短啊，咱们得在有限的時間裡，在自己的人生版图上做出一点耀眼的事情来，哪怕辛苦一些，累一些，那都是值得的。
只有這样，等到咱们老了以后回忆過往，才会觉得不虚此生啊！”
顿了顿，他转過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马国强，笑嘻嘻地问道，
“老马叔，你觉得呢？”
說完，他也不等马国强說话，转過身又去忙活了。
等到陆舒武走远了，马国强才回過神来，他忍不住摇头失笑：
“這臭小子，還教育起我来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還多呢！”
“你還真别說，這小武平日裡吊儿郎当的沒個正型，這番话倒是沒有說错。”
贾德泉坐在边上一直眯着眼睛听着他们两個人說话，并沒有出声，此刻却是笑呵呵地說了一句，
“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吃点苦，那是为了让自己老了以后不那么苦，咱们呀，明白的太晚了！”
听了贾德泉的话，马国强咂了咂嘴，却是一句话也沒說出来。
他转头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江渔，江渔却似乎连他们的话都沒听进去，此刻正抱着手机一脸投入地下着象棋呢。
這老板当的，真是沒心沒肺啊！
马国强撇了撇嘴，扭過头去继续喝起了自己的茶，心裡忍不住想道：
也不知道七食堂在小江老板的带领下，究竟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自己這一辈子，還能看得到嗎？
也许，看得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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