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真相(下)
其他教职工们也许只有隐隐的预感,私底下讨论着小道消息的学生们也不明白,但是玛西娅娜和斯内普都清楚,伏地魔的计划虽然被挫败,魔法部也被迫承认了他的回归,但這并不意味着仗变得好打了。正相反,如今伏地魔再无顾忌,未来只会比现在艰难十倍。
周五晚,邓布利多终于回到了霍格沃兹,让玛西娅娜到校长办公室一趟。
“我听西弗勒斯和莱姆斯讲述了昨晚的全部過程,你和西弗勒斯做得很好——就是我本人在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了。”邓布利多温和地說,“我必须感谢你们,在我离开的时候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條。尤其是你,在西弗勒斯之后接手了教导哈利大脑封闭术的任务,這点至关重要。”
“谢谢,可最终還是沒什么用不是嗎?”玛西娅娜挫败地耸了耸肩。
“不,并非无用。我相信哈利已经学会了宝贵的一课,差点失去一位亲人和置朋友于险地的恐惧会让他成长的。”
“說起亲人,我們的伤员怎么样了?”
“哦,相当不错!”邓布利多愉快地回答,“西裡斯已经醒了,治疗师說沒有永久性的损伤,可是需要休养。阿拉斯托正闹着要出院,他恢复得很好。米勒娃今天早上也醒了,可是治疗师坚持要她再留院观察两天……真是难为她了。”
“那……哈利呢?他怎么样?”
“他需要休息,但是除此之外很好。我告诉他西裡斯還活着的时候那孩子脸上的表情……”老巫师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怅惘哀伤的表情,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我很为他高兴。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机会的。对哈利来說,如果西裡斯昨晚不幸死去了,只怕他会背负上害死教父的内疚……”
邓布利多又顿住了,良久才說:“愧疚是太過沉重的东西,哈利年纪那么小,拥有的亲人那么少,如果连西裡斯也有不测,那对他来說太過残忍了。我很高兴你救下了他。”
玛西娅娜点了点头,“這是我份内之事。”她低下头:“關於哈利……”
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她:“我猜到你有疑问。在我回答你任何問題之前,我想问你——你是否曾把昨晚目睹的、哈利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
玛西娅娜摇头:“纳威,哈利,伏地魔和你我是所有的知情人了。”
“那就好。”邓布利多松了口气,“我想請你暂时保守秘密。這事情关系重大。”
“……好。”她沉吟了片刻,“關於我所见的一切,我有一些猜想。”
邓布利多沒有出声,示意她继续說下去。
“其实自从哈利能够說蛇佬腔开始,我就注意到他和伏地魔之间非同寻常的联系。蛇佬腔也就罢了,谁都不知道波特這样古老的家族是不是和斯莱特林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是哈利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伏地魔,甚至可以感知到他的情绪、听到他下达的命令,這就极不寻常了。”
她顿了顿,“发现這一切时,我的猜测是,伏地魔在十五年前攻击哈利时,那個强大的反咒不仅摧毁了他的身体,也伤害了他的灵魂。由于他曾经制造過多個魂器,灵魂已经很不稳定,也许那個杀戮咒扯碎了他的一小缕灵魂,附在了哈利身上,以致他们之间产生了這种神秘的联系。”
她小心地观察着邓布利多,可老巫师脸上的表情无法捉摸,她的话沒有牵动他脸上的一丝肌肉。于是玛西娅娜继续說下去了。
“当然,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灵魂虽然神秘,可是据卡萨斯研究,如果只是非常小的一缕,沒有承载足够多的记忆和個性,其实不能有什么作为。随着哈利年纪增大,力量变强,他完整强大的灵魂迟早会吞噬或是消灭那一缕入侵的灵魂。可是我昨晚见到的一切改变了我之前的猜测。伏地魔居然可以附身在哈利身上,這种联系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得多……那一片灵魂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邓布利多:“如果我猜测,在哈利身上的那片灵魂,不比附在那條蛇身上的灵魂弱小,你会說我判断错误了嗎?”
“我不会這么說。”
“那么……”她颤抖起来了,“那么……哈利他也是……”
“我不希望你使用那個词。”
玛西娅娜双拳紧握,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她闭了闭眼睛:“一定有办法的。卡萨斯的笔记裡虽然沒有提過如何取出**身上的入侵魂片,可是一定有办法的。我在那條蛇身上做過不少实验,你肯定也研究了很久……”她执拗地看着他,“一定有办法。”
邓布利多的脸疲惫而哀伤。
玛西娅娜摇头:“我們不能伤害哈利。”
“当然不能。但哈利必须死去,而且必须死于伏地魔手上。”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邓布利多沒有回答。
“不。不行。”玛西娅娜坚决地摇头,“我們毁掉别的魂器,杀掉伏地魔,然后我們可以带哈利去找最顶尖的黑魔法研究专家。也许那魂片根本不会苏醒呢!”
“玛莎,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在面对无法接受的事情时会盲目乐观。”邓布利多尖锐地說,“在亲眼看见過伏地魔附身到哈利身上之后,你還是认为他无法利用它占据哈利的身体嗎?如果我們消灭其他魂器,杀死伏地魔,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你觉得魂片会不会苏醒抢夺哈利的身体?等到那时候,我們的胜负不提,哈利才真的是沒有一点生路了。”
玛西娅娜呆住了。她直愣愣地瞪着桌面想了很久,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最后,她颤抖着把脸埋在手裡,“我办不到……我們该怎么再面对那孩子?他是個好孩子……還有那张詹姆的脸和……和莉莉的眼睛。”
“你可以,而且你必须办到。”邓布利多的声音裡带上了一种坚定的冷酷,好像一只把她从悲伤的泥潭裡拖出来的铁手,“三年前,你說你要帮助我,那一天你就作出了選擇。被瞒在鼓裡也许更快乐,可是玛莎,是你自己說要知道真相的。這就是真相的代价。”
玛西娅娜把惨白的脸从手掌裡抬起,她碧蓝的眼睛灼灼发亮,邓布利多的蓝眼睛裡也燃烧着可怕的亮光。此时,這一老一少脸上的表情出奇相似,那是一种混合着脆弱和坚定、恐惧和勇气、叛逆和顽固的表情——這是面对不可抵抗的命运时,仍要以凡人之躯试图拨动命运巨大车轮的反叛者的表情。
“我們必须毁掉所有的魂器,然后哈利必须死在伏地魔的手上,最后伏地魔被消灭。這三件事必须依照這样的顺序发生。我很抱歉,但三年来我推敲過无数遍,這是唯一的办法。”
玛西娅娜双眼机敏地打量着邓布利多,老人的脸像是石雕一样纹丝不动。
“唯一的办法?”
“是的。”
“那么,哈利会死嗎?”
“恐怕是的。”
玛西娅娜眯起眼睛,逼视着邓布利多,“那我换一种问法。哈利能活嗎?”
邓布利多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脸上掠過几不可察的一丝惊叹。他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至少不能确切地知道。”
“他的一线生机,可是在莉莉的血缘保护咒上?”
邓布利多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了。玛西娅娜抿了抿嘴:“這就够了。阿不思,我虽不敢自称了解你,可凡是我见過的你布過的局,从来就沒有做到绝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你总会给他留下一线生机。這就够了。”
“這你就說错了,给所有人都留下一线生机的不是我,而是命运。”邓布利多叹息。
玛西娅娜沉默了许久,开口說道:“西裡斯不会接受的。”
“我会免去他得知真相的痛苦。不過我认为你可能低估了西裡斯;布莱克。西裡斯相信有些事情是值得为之去死的。”
“自己去死和眼看着所爱的人去死是两码事。”玛西娅娜反驳。她又问:“那他知道嗎?西弗勒斯……他知道嗎?”
邓布利多沉默了。
“你沒告诉他?你一直瞒着他這样重要的事情?他……他還是以为自己是为了保护莉莉的儿子冒着险嗎?”她惊讶地提高了声音,“你不能一直瞒着他,他必须知道真相。”
“我知道……我知道……”邓布利多疲惫地揉揉额角,“西弗勒斯太重要了,我承认,我有一些患得患失。在所有人之中,他是我最难预料的,就连伏地魔我都敢說能猜中個□□成,但是西弗勒斯……”
“别的我說不准,有一点我敢肯定——他和西裡斯不一样,你瞒不住他。你不告诉他,他迟早自己能猜得出来,到时候才真的是晚了呢。”玛西娅娜双手抱胸。
邓布利多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会告诉他的,给我点時間。我希望他不仅仅是为了莉莉;波特才为我們這边工作,有些时候我认为的确是這样的。尤其是這一年多来,我认为他和我們一样希望结束伏地魔的威胁和统治。但是你知道西弗勒斯……你永远不能肯定他在想什么……”
玛西娅娜抿起嘴,低下头:“是啊。”
“我希望你严守秘密,绝不能在西弗勒斯面前透露一点端倪,這事情我会跟他說,但也只能由我跟他說。”
“這是当然。”玛西娅娜闷闷地說。
“玛莎,你需要审慎对待這個要求。我要求你掩饰对此事的一切猜测。你必须在哈利面前表现得一无所知,你必须在西裡斯面前表现得一无所知,你尤其需要在西弗勒斯面前表现得一无所知。西弗勒斯不仅是我毕生所见最有天赋的大脑封闭术大师,更是一個天才的說谎家,他识破谎言的能力不比伏地魔弱,你明白嗎?你做得到嗎?你如果做不到,我情愿现在就修改你的记忆,让你忘记我們今天的谈话。”
玛西娅娜对邓布利多的严厉有些讶异:“我会的。不過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秘密是压在我們胸口的石头,我每一天都能感受到它的重量。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肩负它生活的准备,也许让我帮你把它搬开更好。”
玛西娅娜抬起下巴,“不。我情愿怀抱着沉重的真相生活,也不要在无知中自欺欺人。如果我是個会选好走的路的人,那我一开始就不会選擇报仇。你就算今天修改了我的记忆,我迟早会重新猜出真相再次找上你的。再說了……”她顿了顿,“多一個人配合你,就多一分帮哈利握住生机的机会。”
“即使這意味着隐瞒西弗勒斯?不要匆忙地点头,想清楚,我知道他是你的软肋。”
玛西娅娜脸色大变,双颊涨得通红:“阿不思你在說什么呀!”
邓布利多了然地微笑,温和地說:“我只是注意到你们之间发展出了友谊。隐瞒朋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当那朋友敏锐又聪明的时候。”
“唔,是啊。”玛西娅娜镇定下来,抿了抿嘴,“我說過要帮你,我的心意并沒有改变。我会尽力而为的。”
“你的尽力而为比大部分人的信誓旦旦都要强了。”邓布利多满意了。在她离开之前,他突然叫住她,“玛莎,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你和西弗勒斯之间的友谊感到欣慰。”
玛西娅娜点点头,但她有一些不明白,老巫师眼裡为什么似乎有泪水。
。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