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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离婚的苗头

作者:俯瞰過往
第162章离婚的苗头

  秋禾死了。

  等徐从赶至西医馆病房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一张大号的白布,应该是床单,罩在了她的整個身上。床铺的被褥被她的鲜血浸湿了,一滴滴的朝地面滴着血。血估计冷了,呈现褐红色的颜色。

  她的右臂膀露在了床单外面,扎了许多粗大的针眼。

  门外,锡匠正在和大夫争吵。治死了人,不說赔钱,至少也应该免除一些医药费。他为此事,抬高了嗓音,攥紧了大夫的衣领,說着恶狠狠的话。

  “我老婆被你们治死了……”

  “你說這事,怎么办?你们医馆,必须拿出個說法。”

  他的脸上,透露着沉重的悲伤。

  然而,在表达心中悲愤的同时,他却在言语中不肯放弃任何一個带钱的字眼。

  “先生……”

  “虽然很抱歉,但我們医馆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救她了。她失血太多,医馆裡面沒有足够的血供她,而且……而且孕妇似乎遭遇了殴打,她的伤势也很重……”‘

  白大褂的医生推开了锡匠。

  他以冷静的口吻诉說着一個死者死去的缘由。

  “殴打?”

  止步于门外的徐从听闻此言,转身欲走的身子立即僵住了。他扭头,认真盯了几眼锡匠,似乎是要将锡匠的面容记在脑海裡。

  他沒說话,静静的离开了。

  隔了大概四五天,一個深夜,在锡匠铺内传出了几道枪声。等附近的人们发觉时,锡匠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沒人知道這开枪杀死锡匠的人是谁,巡捕房的长官们透露……說可能是土匪遗祸。

  时隔一年,死了的大虫,似乎又再一次下山了。

  盼弟、念弟被兰花领养,她们一同住在了余宅。

  只是兰花虽领养了她们,但却不愿意出钱供她们上学。她朝拜了上阳观送给信徒的小一号老君爷神像后,說道:“我给她们一口吃的,也算尽了我這個做婶子的职责,养她们上学,耗钱太大,我就是愿意,伱超叔也不愿意。”

  “我养她们上学吧。”

  徐从起了恩济的想法。

  他朝屋外望去,天际泛起了一朵朵红色的云,云和云连在一起,染红了半边天。他沒见過娘的死态,可在前几天看见了秋禾的死态。年轻女人的死态大概都是相似的,一样的殷红。

  “你?”

  “你和秋禾非亲非故,和她就仅见過几次面,你……养盼弟、念弟?你发什么善心?徐从,不是婶子多嘴,你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爹刚买了地,置办了家产,你家如今估计也拿不出多少钱,供她们上学?”

  “发善心也不是這個发法。”

  兰花劝道。

  她和秋禾虽是故旧,但和徐家人的关系亦是不浅。养一個人上学的花销费用已经不少了,小宝子上学的支度都是从她這裡拿的,她清楚知道养一個闺女上学的费用有多么大。更何况盼弟、念弟,還是两個人。

  “能供她们上多久的学……”

  “就供多久。”

  徐从收回望向晚霞的目光,言语坚定。

  他记得,秋禾和他好的那几次,說過,她羡慕他上学。大家都是贫贱命,但他好在是個男儿身,能有上学的命,徐三儿也愿意供他。然而秋禾就沒這般好命了,她被她爹卖了两次,一次是赵家,一次是锡匠。

  他……或许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尽皆对其置之不理。

  让盼弟、念弟重复她们娘的命运。

  “徐从,你听婶子說……”

  “婶子是過来人。你要是供了她们读书,就得一直供下去。要是不供了……,她们两個会恨你的……,你要明白這一点。這人心啊,就是這么毒……”

  “读了书,就让她们心裡不安稳了。”

  “我這给你掏心窝子說着良心话,沒什么坏心。我也可怜秋禾的两個女儿,但咱们又不是什么慈善家,你供了,今后再遇见可怜的人,你還供嗎?”

  兰花苦口婆心的再次劝道。

  她和秋禾来往之所以渐渐少了,除了家境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能看出秋禾不是一個逆来顺受的女人。秋禾的两個女儿,和她娘几乎是一個模子刻出来的。不安分!

  “兰花婶,你别劝了……”

  “我不是滥好心的人。资助她们上学,是因为我和秋禾认识。我认识她们的娘,认识了许多天……”

  徐从勉强一笑,从怀裡掏出一叠银,放在了桌上。

  “先供着吧,今后……我会按时给她们交学费的。”

  他起身,离开了客厅。

  最后的一抹晚霞照在了他的衣服上,将其染了红。

  兰花看着桌前的一叠银,痴愣了许久。

  她明白了徐从的话中之意。

  能让一個男人愿意为一個陌生女子掏钱,那么他们之间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而這個关系,她心裡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在赵家作婢子的时日中,她撞见秋禾晚回赵家好几次。初时不在意,直到今日徐从的坦言,她才明白,秋禾和徐从之间相爱過。

  左宅,卧室。

  徐从脱了靴子,准备上床。

  “钱呢?”

  沒等徐从上床,陈羡安抢先一步下床。她走到衣架处,摸了一下徐从挂在衣架上的长袍,见其内兜空无一物。

  她顿时不满道:“我今早就见你到洋行去取钱了。你今早取回的钱呢?是不是给了那两個女娃,我就猜到,你是個不安分的……,她娘死的时候,你在屋内给她吊丧是怎么一回事?你……”

  秋禾死的那一夜,她在屋裡,就发现徐从神色不大高兴,一连数天,都沉蔫蔫的,直到最近這一两天,才好了一些。其外,联想到当日在客厅内,徐从与念弟、盼弟這两個女孩的对话,她再傻,也能从中猜测出一些蛛丝马迹。

  而此刻,从洋行取回的钱,又不见了。

  她可不觉得徐从是一個悲天悯人的人。

  “她娘,是你的替代品……”

  “曾经是……”

  自从得知秋禾的死讯后,他這多日以来,心情就压抑的难受。见到陈羡安质疑,他亦不再想隐瞒什么了。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以待。

  其次,上一次的狐仙存在与否,他已对陈羡安隐瞒了真相。

  這一次,他不想再费什么周折了。

  “你……饿了嗎?”

  “你今天一整天還沒吃吧,我去下厨……”

  陈羡安怔了一会,她抹去了眼睛不由自主淌下的泪。抹干了泪后,她强颜欢笑,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对徐从笑了笑,說道。

  她将长袍重新挂在了衣架上。

  开始整饬着屋内的乱象。

  像一個贤惠的妻子。

  “我和她睡過……”

  徐从将话說的更明白了些。

  “羡安,你不用装作不知道。狐仙是真的,我和秋禾好是真的。但關於瑜小姐,确切地說,我只和她见過几次面。就像……孙兴民一样,他喜歡你,你招待他,难道当真……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你得明白,有些事,不可能完美。你基于朋友的面子,不肯和他撕破脸,装作不知道他对我的难堪,我忍了……。可……我的過往,我喜歡你也能像我包容你一样,去包容我……”

  他点了一根烟,缓缓的抽着。

  他抽烟不怎么好,烟……呛了几次肺,咳嗽了几声。

  “你可以骗我的……”

  无法再沉寂下去了,徐从選擇了揭破谎言,陈羡安也只能做出回应。她坐在床头旁,揩着眼泪,說道:“你可以骗我的,真的,你可以骗我的,骗我的话,我会相信的,可你……”

  “可我沒有骗你。”

  徐从深吸了一口气。他弃掉了手中的烟蒂,转過身,双臂箍紧了陈羡安的肩膀,他看着眼圈通红的妻子,感到格外的内疚,“你知道嗎?骗你……骗你,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活的不像一個人了。你的月事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可你在乡下欺骗了我……”

  “你骗我,我骗你,咱们還有什么爱情可言。”

  “虚假的爱情?”

  他說到此处,咬住了牙,冷笑了一下。

  他的情绪再也难以受到理智的约束。

  “秋禾从来沒要求過我做什么!她不想让我可怜她,可我真的想可怜她一次?不行嗎?真的……不行嗎?”

  妻子仍在哭,他的话却不曾软,“我拿的钱,是我自己攒的钱,沒动你的钱,怎么?這都要限制我?”

  啪!

  一個巴掌。

  陈羡安颤着手,打了徐从一個巴掌,“是的,我是听出了孙兴民的话。他是喜歡我。可……难道還要我冷言以对他不成?是的,我知道,一個忠贞的妻子,应该明言拒绝他的示好。但……我以为你能理解的……”

  “可你却不曾理解過我。”

  徐从感受着左颊火辣辣的痛感,他摇了摇头道:“算了,不吵這些了,天晚了,再吵……别人就听见了。传出去不好听。”

  妻子理解過他,他理解過妻子。他心裡明白這点。只不過在吵架的时候,不论是他,還是陈羡安,都会将话說绝了。

  吵架是不应该的。

  可……他们似乎需要這一场吵架。

  拔步床的珠帘被放了下来。

  夫妻双方各自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将自己压抑在心的怒火在一次次的碰撞中消弭于无形。一刻半钟后,他们打开床帘,重重的喘息了几声。

  清冽的空气入肺,他们各自想着心事。

  “生個孩子吧。”

  “我喜歡孩子……”

  “抱栓子的时候,我就很喜歡。生個孩子……,我想有個孩子。他的话,应该和我們不同……”

  一盏灯亮起,陈羡安撑着手肘,端详着徐从的脸,“你說呢,徐先生?四点钟的時間還沒到。”

  与右宅的争吵不同,左宅的盼弟、念弟听到了兰花唤她们的消息后,拘谨的向着主卧走。待走到廊腰时,妹妹的念弟不敢走了,盼弟拉了一下妹妹的手,走在了前面,推开了门。

  “你们两個是有福的……”

  兰花让盼弟、念弟入座后,她道:“你们徐叔叔愿意资助你们两個上学,你们或许不知道让你们上学意味着什么……,但你们得记住了,今后得将你们徐叔叔当亲爹看待……,天底下当爹的,也不一定做到他這种程度……”

  “是,太太。”

  盼弟、念弟点头。

  “好了,我就告诉你们這個消息,你们可以回房了。”

  见秋禾的两個女儿对她少了一分亲近后,兰花脸色冷淡了一些,沒有再与她们二人谈些贴己话的兴趣了。她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俄顷,门房响起酸牙的嘎吱声。

  “和她娘還真是一個性子……”

  她捻着帕,摇头道。

  余宅不能养闲人,所以她明着是将两個丫头当做婢子收到了宅子裡。不過几岁大的丫头能做什么,基本上就是养闲人,给個活路。

  不過她话還沒說多久,余宝就推开了门,“兰姨,盼弟、念弟今后就咱们养了?你要告诉她们规矩一点,上次,花狗和她们俩就偷吃了我藏在房裡的点心……,”

  “知道了。”

  “我会告诫她们两個的……”

  兰花点头,“你爹過几天就回来了,你這几日多多学习一下功课,你爹考察的时候,也能多夸你几句。对了,前些天,我让你给你爹缝的秋衣怎么了,能赶在你爹回来前缝完嗎?”

  “這……”

  余宝凝噎了一下,“還沒开始呢。”

  “反正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的衣服了,也不差我這一件。他再不高兴,還不是得受着,谁让他是我爹呢……”

  她撇了撇嘴。

  “徐从回宅子了,他要资助盼弟、念弟上学,今后她俩不算是丫鬟,你心裡记得這点,在女校也要照顾一下她们两個……”

  兰花想了想,将今日的事說了出来。

  “他……资助她们俩?”

  余宝怔了一下。

  她皱着眉,心裡泛着酸,“她们和徐从才见了几面,這就资助她们了?我在赵家的时候,也不见他来资助我,爹也是的,偏偏将右宅赠给了他,咱们左宅的地方都不够用了……”

  尽管赵嘉树将她送给過徐从,但這是送,并不是赎买。离开赵家,去当徐家的丫鬟,她才不肯。在赵家她好歹能吃几顿好的,去了徐家,先不說吃,遭白眼的几率绝对不低。

  她心裡记着事呢。

  有好几次,杂院内,徐从懒得理她,直接将她锁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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