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紅面鬼的紙風車(中上)
柴堆升起的火焰無序晃動,蕾西他們圍坐,當然,也包括莫名其妙跟來的女孩和男人。
對於六個人來說,喫食勉強能夠。在對方提供肉糜之後,分享一些乾糧的大度,蕾西還是有的。沒有這些肉塊的話,臨時決定捕獵,可能會導致遲來的晚餐,又或者一無所獲。
女孩的興致很高,甚至比燃燒的火簇還要昂揚。她很久沒有和新面孔交談了,尤其是對於這些年輕的旅者,更是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和親切感。
“你們下一站要去哪裏?”女孩眼中的熱忱呼之欲出,“帶上我吧!”
蕾西:“不行。”
男人:“胡鬧!”
兩人幾乎同時的反對,態度決絕。
女孩頓感垂頭喪氣,又挪坐靠近蕾西的身旁,裝作乖巧的摸樣,蹭着她的手臂,討好着,“漂亮的姐姐,你也不是無情的人對吧~我就隨行幾天,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我發誓!”
蕾西並非不能理解她的心情,想要出去探探世界的初衷,自己也曾有過。
心中憧憬,看似唾手可得,並非遙不可及的星辰,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前方的路途,可能是目酣神醉的奇景,也可能是怒潮洶涌的深淵。”蕾西雙眸幽邃,拖着緩慢的語速,繼續說道,“倘使你沒有自保的能力,墜入厄境時,喪亡自身不說,還會波及愛你的人。”
“你說的也太誇張了吧。”女孩撅嘴,認爲這是嚇唬自己,拒絕同行的藉口,回駁道,“我不會讓牽連周圍的人,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蕾西飄然的視線,觸及亞修所在之處,又延伸向黢黑的天際,妄想馳目噬臍莫及的離開之人。她的聲線泠泠,攜着一縷冷漠。
“愛你的人,會踏過血海屍山,不顧一切地向你伸出手。”
於是他們被橫流傷及,捂着傷口都會前進,奮不顧身地站在你身側,抵擋撲面的罹難。
亞修垂首,凝目着忽閃不定的焰心,廓然聽着蕾西訴說屬於他們的傳述。
他慶幸,她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決意和心情,不論結果如何。
“那是閉上雙眼都兀自無望的局面,不管你多麼清醒,也無法攔截。”蕾西轉視女孩,平淡無奇地語氣中,清目絕塵的臉上,舁有重量的壓迫感濃郁。
女孩微怔,眼前咫尺的少女,渾身冥朦着一層疏淡。女孩不能透徹理解對方所說的深意,卻想不出回嘴的字詞。
不禁打量着蕾西,女孩覺得她身上帶着一種不可言喻的深沉。
麥基倒是稍有體會,他知道蕾西身上微透的絕望氣息,有一部分來自短暫未知的明天。只是他沒得知,亞修不移的矢志,以及爲她爭取一絲可能性而離開的雙生子,梵爾。
這個短命鬼,越是用事不關己的語氣說着,就愈發讓麥基的內心躁亂。
男人敦實地坐在那裏,看向蕾西的眼神冗雜。一方面,他很欣幸她能打消女孩胡來的念頭,另外,也對她身上發生的事情饒有興趣。
不過這樣的興趣很快被男人摒棄,他更在意女孩能否真正的安分。
蕾西將碗中的肉糜轉給小黑,恢復了和煦,像無事發生,“小黑,長身體的時候,在喫的方面,就要學會貪婪一點,不然會長不高的哦~”
“是啊,千萬不要像亞修那樣,在科恩,是個十足的矮子。”麥基嗤笑,睨了一眼心事重重的亞修,“一旦到了瓶頸,再長高几乎是癡人說夢。”
女孩看着亞修,心想,這個膚色異樣的美少年,有那麼矮嗎?雖然稱不上高大,相較大部分的人,特別是在中部,不如他的人比比皆是。
亞修被這個存心不良的眼神刺中,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拔出破甲劍,劈爛這個吊梢眼。不過他沒有罔顧正事,將自己的喫食遞給蕾西,“小姐,你的身體也很重要。”
麥基被迎面而來的忠犬氣息酸到,假作出一聲乾嘔,“你家小姐發育的不錯,不需要你來作貢獻,省省吧,豆芽少年。”
“你是不是覬覦了不應該的地方!”亞修顯然帶着怒氣。
蕾西不像莫妮卡小姐和梅斯塔那樣性感妖豔,卻也身材出落得勻稱,嫩白的肌膚,纖柔嫋娜的四肢,細腰窄背下凸顯出那片恰到好處的豐盈。
“你比我更在意吧,在我面前,少來那套古板的騎士精神。”麥基繼續嘲諷。
“是啊,那又怎樣?”亞修脫口而出的話,又看了眼心思全在小黑身上的蕾西,不甘示弱地說道,“喫飯都塞不住你的嘴,最近是有什麼事情讓你慾求不滿嗎?”
“關你什麼事?!你是不是要找打?我看慾求不滿的是你吧!”
亞修握劍,蓄勢待發,“來啊,你也就這點本事。”
蕾西此刻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對智力成長不全之人的同情和無奈。
兩位幼稚的少年去往一旁的平地,將爭吵轉爲比鬥,這是她屢見不鮮的場面。
素月蟾光,夜星交輝。
女孩在不經意間,已和小黑談笑自然,經過剛纔的一番談話,她有些害怕蕾西。於是女孩探問小黑關於島嶼東部的趣聞,和爲何年幼的小黑會與他們踏上旅途的故事。
小黑固然回答得當,關於猶門和宗教,還有書羣的各種,守口如瓶。最讓他警醒,隻字不提的,是關於蕾西王女的身份。
不知何時消失的雄壯男人,蕾西的身影也在破石屋內隱去,跟蹤隨行。
黯色的荒地,雲片遮去僅有的月色,男人和身披長袍的人低語交談。
蕾西躲在臨近的岩石後,看不清對方的樣貌,努力竊聽着他們的對話。
身披長袍,掩去面容的人語氣十分不悅,“孬種!教團裏怎麼養了你這樣的廢物?!那些村民將你驅逐的時候,是主教對你佈施憐憫之心,將你好心收留。現在你的良心是被野狼吞了嗎?”
“不是……但我希望我們可以放棄這裏……”男人語聲低沉,他魁梧的身姿幾乎將身着長袍的人蓋住,似是疑難的問着,“島嶼地界寬裕,爲什麼非要選擇這個村子?”
“東部的行動已被限制,可惡的革命軍聯合猶門的走狗,把我們壓得喘不過氣來。西部沒有像樣的對象,那些老弱病殘死的很快。只剩下中部,寥寥無幾的村落可供我們選擇,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想在這裏下手。”
“愚笨至極,收起你那不值錢的同情心,趕緊把事情辦完!”長袍說完,向着男人臉上碎了一口唾沫,鄙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頭被人牽制的獸物。
男人壯健的身軀,和他俯首卑微的態度不相協調。面對惡語和唾罵,他遲緩不動,任由對方將侮蔑甩在自己臉上。他慢慢擡手,擦去骯髒的唾液,示以沉默。
雲靄散去,藉着冷月和寒星,蕾西的眯眼看清對方。
紅袍的信徒,獵溺的鬼蜮!
她平淡的眼波瞬而轉爲獰視,拔出腿側的匕刃,朝着紅袍的胸腔猛力甩飛去。
預測出現了偏差,只打中了對方的肩胛。她不再躲藏,手中反握顯着冷光的匕首,以着捷步疾行衝向他們的方位。
紅袍捂着呲血的傷口,鐵青的面孔扭曲,憤恨地看着襲來的人,大吼道,“什麼人?!”
男人擋在了蕾西面前,爲紅袍打作掩護,“你先走。”
紅袍的信徒沒有被男人的搭救感動,反而像個得志的小人,露出奸惡的嘴臉,嗤笑道,“算你有點用處。”說完,腳步往後準備撤退。
面對穩站如山的男人,蕾西沒有停頓的意思。
“滾開!!!”她吼着,血液沸騰充斥在腳間,飛跑間躍起,旋身擡腿猛烈,對準男人的頭顱踢去。
身周爆裂開的塵土,洋洋灑灑在空氣中,撲面捲來的沙礫堆疊。
男人即時用臂膀擋住了這一擊,讓相對薄弱的頭頸臨難苟免。被踢扭曲的胳膊上,肌肉傳來一種裂開的潰爛感。下扎穩住的雙腳下,深陷出兩道直直的腳印痕跡。
他竟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踢出了幾米遠?!
男人愣然看向蕾西,這個瘦纖骨弱的少女,是什麼怪物?!
蕾西渾然不顧男人的死活,那一腳下去沒有對他手下留情,死活全憑天意。
她急起直追,形似毒蛇死盯着獵物,不放過遁逃的紅袍信徒。
“你……你要幹什麼!!!”紅袍的人被嚇破膽,跑起來的姿勢極爲不協,頭重腳輕間顯得滑稽。他小瞧了眼前的少女,本以爲那個虎體熊腰的男人可以輕易將她攔下。
蕾西屈俯上身,將身體的重心壓下,急速追逐上了狼狽逃竄的信徒。
這場結果分明的狩獵戰,很快在蕾西揮出的利刃下結束。
她雙眸凓寒,在背後扼住信徒的脖子,指尖陷入對方的皮肉,緊握的匕首精準地扎入其心臟。
紅袍信徒只剩嘶啞,梗阻的喉間讓他發不出叫聲。隨着身體頓然的抽搐,鮮血從他的心房飆出。
蕾西松開他贅重的屍體,抽出刀刃,飛濺出的血液在她臉上劃過,留下幾道細小的赤紅。
她甩去刃面多餘的血色,回眸看着追趕而來的魁岸男人。
兩人的視線交錯。
蕾西旋轉着手間的匕首,落穆的神色下,淡然道。
“你不是我的對手。倘若執意要替死人報仇,我不會對你抱有毫釐憐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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