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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上

作者:断刀雀
梅应雪转身,用衣袖遮住长剑,语气温和。

  “小双。”

  這两個字說来简单,梅应雪却在喉间哽了一圈,上下两片薄唇磕磕绊绊,勉强才沒有暴露他语气裡的颤抖。

  兴许是离得有些远,段小双沒有给予回应,他在被子裡裹紧身体,试图坐起来,动作缓慢,手肘沒有撑住身体,歪着身子就又倒下来。

  梅应雪向前两步,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却被段小双呵止。

  “别碰我!”

  段小双抬起头,用手将两鬓的发捋到耳后,這才眯着眼打量屋裡突然闯入的人,又将目光移到那把长剑上,“谁让你来的?”

  梅应雪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和段小双的目光两两相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段小双看他的目光十分陌生,充满警惕,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

  這不应该。他离开风津时年近及冠,即使這么多年段小双不愿见他,他的相貌距今并无特别大的变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但之后的每年霜降时节,他依旧会偷偷地回到风津,一开始并无官职在身,来回也方便,甚至還能在风津留宿一夜,但挂了官职之后,受到的限制颇多,要在前一日处理完所有公务并谎称风寒告假两日,买通守城侍卫趁夜出城,快马加鞭赶到风津时,也不会见到段小双。

  起初是段小双不愿见他,后来是碰不上他,段小双总在那几天离开风津,梅应雪便明白了,是段小双在躲着他。

  备好的生辰礼物从来沒有送出去過,无论是托人转交還是放在赌坊门口,最终会连带着他写下的书信,一并被退回至梅家老宅。

  有一次,梅应雪沒有立即离开风津,他在马车裡等到天亮,直到看到段小双晨起出门。那年的雪下的很早,雪粒也小,還未落地便化了,若不是伸手接住,兴许会以为是细细的雨。段小双似乎也是這么以为,推开门看了看天,接着便下了台阶仰起了头。梅应雪隔着马车的窗帘看着,到底還是沒有撩开帘子,心裡却想,他還是和小时候一样。

  那一年,他为段小双准备的生辰礼是一件白狐毛大氅,纹样是他画的,提前半年請了襄都久负盛名的绣娘来绣,成品精美,放在红木匣子裡,段小双却视若无睹,一如往年。

  段小双擦干脸上的水珠,转身回了赌坊,关门前动作一顿,似乎往他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扭過了头。梅应雪察觉他的停顿,当即下车,可還是晚了一步,那扇门還是关上了。

  数千個日夜,梅应雪只有在梦裡才能叩开那扇门。

  只有在梦裡,他们還会和以前一样相处,好似十年白驹過隙,并未在彼此之间留下裂痕。好梦易碎,梅应雪比谁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又无法控制地沉湎其中。

  因为真正推开那扇门,面对的或许是截然不同的现实。他沒有做好准备,更无法面对段小双冷漠的、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眼神。

  但心裡又有一個想法慢慢发酵,他期望自己在段小双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与此同时,梅应雪又为這种念头而感到羞愧。

  他设想過和段小双的无数次重逢,但都不应该是這样。不应该是這样的。

  在刚刚那一瞬,梅应雪近乎失去理智,除了泼天的怒火和震惊,脑海裡什么也不剩了,拔剑的时候竟觉得难以喘息。

  段小双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难看,才转過身去,可对上段小双的目光,他的心又坠了下去,和段小双对视片刻,心却好似掉进了无底洞,他的心何时被蛀空了?

  犹是如此,他也沒有移开目光,他看到段小双的姣好的面孔,看到了他颈子上未消退的指痕,听到了段小双沙哑的声音。

  段小双七八岁时,一手的烂疮,他花了三年時間才将他养好,那個时候段小双瘦瘦小小的,怎么喂也不见长肉,喝了十几副中药才将身体调理好,眼见着长高了,自那以后,段小是双真心实意地依赖他。

  梅应雪勉强稳住呼吸,背后的手握紧了剑柄,“小双,我、我来带你走。”

  段小双依旧是面露警惕,紧紧蹙眉,又问:“你到底是谁?”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对着面前的人并不信任。

  梅应雪一愣,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確認些什么,末了语气颤抖,“……你不认得我了?”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他俊美的脸庞上似乎爬满裂痕,先前压抑下万千情绪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令他眼角抽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段小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這动作像刀一样扎在梅应雪心上,他踉跄一步,持剑稳住身形,背過身去,過了一会才道:“我不会害你,跟我走……”

  军帐外响起脚步声,段小双垂下眼眸,将被子裹紧,在白鹤行踏进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奔下床,两步并作一步向外跑去。

  梅应雪一时不察,沒有拦住他,又顾忌着手裡的剑伤到他,动作慢了一慢。

  被褥太长拖在地上,段小双跑得急,脚掌被绊住,身体猛地向前跌去,发尾打了個旋儿,齐齐落在一個宽厚的怀抱中。

  段小双抓着他的衣襟,抬起头,目光沒有焦点,“白鹤行……”

  白鹤行揽着他,手裡還拿着几條蒸腾着热气的巾帕,他在进来的第一時間就发现了军帐中多出来的另一人,但也只是简短地投去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段小双,问:“眼睛好点了嗎?”

  段小双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劲松了松,摇摇头,“沒有。”

  白鹤行非常自然地用帕子擦拭段小双的眼角,段小双伸出一只手接過来捂在眼睛上,彼此都沒有說话。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梅应雪一动不动,指尖在剑柄上摩挲,說了一声,“白小将军。”

  “梅大人,你怎么来了?”白鹤行见他手裡還拿着长剑,往剑架上看了一眼,将段小双往怀裡带了带,“這柄剑是我从辽人手裡缴的,大人喜歡?”

  梅应雪看着段小双,见他一直捂着眼睛,還是道:“他的眼睛怎么了?”

  他仍是不自觉地往前靠近,白鹤行收起目光,挑了挑眉。

  梅应雪掀起眼皮,和白鹤行对视一眼,两道视线碰到一起,谁也沒退。白鹤行从他眼裡读懂了他的询问,朝他摇摇头,梅应雪无声地松口气,剑尖划了一下,换了個方向。

  见此,白鹤行才說:“他受了刺激,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除此之外,白鹤行沒有给出更多的解释,而梅应雪也沒有再继续深问。

  段小双依旧是低着头,好似沒有听到他们的谈论。

  梅应雪将长剑归鞘,放回剑架上,一回首,白鹤行已经将段小双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最后为他掖了掖被角。

  梅应雪呼吸一窒,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他听到段小双說:“你去哪儿?”声音中的依赖令他无比熟悉。

  白鹤行反握住段小双的手,目光低垂,“哪儿也不去,你好好睡一会。”

  段小双低低地应了一声,呼吸渐渐地平缓。

  梅应雪四肢发麻,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才有些知觉,血液仿佛重新开始流动,心裡竟回温了一些。

  原来段小双并不是不认得他。

  他跟着白鹤行出了军帐,回头看了一眼段小双,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抬眼时发现白鹤行也停下了脚步。

  “走吧。”梅应雪道。

  二人先后出了军帐,段小双在黑暗中睁开眼,眼底一片平静,唇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沒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应该是特地走远了,但大致会說到什么他能猜到,想到這裡,段小双心裡竟毫无波澜,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可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身体,他不愿去想,只任由其将他卷入昏沉的梦裡。

  以往他总会做梦,還是好梦居多,去找郎中看了,郎中也只是說他心事太多无力自我排解才会转向梦裡寻求寄托,他只好将過去慢慢放下,卸下心裡的包袱之后,确实心裡轻松不少。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他很长時間不再做梦,也沒有再梦到梅应雪,所以那一次发烧时梦见梅应雪,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可现在,他真的见到了梅应雪,却一觉无梦。

  段小双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再次醒来时床沿坐了一個人影,是梅应雪。

  他本想继续装睡,可梅应雪一直在关注他,见他睁眼,便道:“醒了?”

  段小双眨眨眼,装作分辨了一会的样子,顺势躲开他的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梅应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声音极轻,“小双,你還记得我么?”

  他自报姓名,段小双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只朝他在的方向看一眼,露出一個虚浮的笑来,“当然记得了,梅大人声名远扬,风津谁不知道您呢,我现在眼睛瞎了,不能一睹梅大人风姿,实在遗憾……”

  “小双。”梅应雪打断他,趁机握着他的手指,语气裡竟有些乞求,“不要這么說。”

  段小双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被他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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