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小难题 作者:未知 李胜男老师一早就遇到了两拨汇报。 一是早自习的时候,男生306寝室的张越然、宁伟宇、方辉三位同学前来反映,室友林磊儿每天早上5点多就爬起来了,在走廊上做题,每天晚上10点熄灯后還在背英语,這影响到了他们休息。 李胜男老师知道林磊儿特用功,就问他们,他早上在走廊上做题也吵到你们了? 宁伟宇說,起床是有声音的。 张越然的說法更犀利——“他制造紧张空气”。 张越然說,李老师,我們之前也忍了很久了,现在沒法忍了,因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节奏。 方辉在一旁点头,他是前不久因该寝室的季扬扬搬到外面去住之后,从别的寝室调過来的。 他对李老师說,我作证,但我不想跟林磊儿计较,也可能“英才班”的人都是這么拼的,我妈這两天也给我租了房,我下星期就搬出去住了。 李胜男老师一边劝他们同学之间要团结、宽容,一边表示自己会跟林磊儿沟通的,让他改变作息习惯。 三個男生才被李胜男老师打发走了,潘帅老师就拿着一张满是红×的试卷,過来找李胜男了。 他告诉她,自己班的季扬扬昨天数学单元考试考了0分。 作为高二(4)班主任,他原本无须向年级组长李胜男汇报這样的细事,但自从上次“法拉利事件”后,他被林校长要求只要涉及季扬扬的事,把握不准的,先向“师傅”李胜男老师汇报,然后再做具体考虑。 今天需要具体考虑的,就是要不要将這個0分传给学生家长,也即,领导季向阳和其夫人赵静。 若按春风中学的有关规则,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将由班主任传给学生家长。 而若按潘帅老师以前的随意风格,這分数他也早传過去了,“呼”的一下,就過去了,哪想這么多,谁让你不爱学习。但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心裡有一缕不妥的感觉,也可能但凡亲眼见過自己的学生被家长暴揍的老师,心裡都有這种阴影。 于是,他就来找李胜男老师咨询。 其实,在找她之前,潘帅老师已从数学赵老师那儿要来了這张试卷,并有找過季扬扬谈心,因为在潘帅看来,考不及格,你季扬扬是正常,但做成0分,那是态度有問題。但,那小子以一脸习惯性的漠然,告诉潘老师說:做不来。 李胜男老师从潘帅手裡接過這红×满满的试卷,第一感觉是一股牛劲儿扑面而来。她說,季扬扬考不及格是正常,但做成0分,是态度問題。 潘帅心想,這话与我完全对上。 李胜男說的第二句话是:他们不是为儿子租了房子住出去了嗎?他们自己在管,那得自己负责,别到时還全怪我們。 李胜男說的第三句话是:为什么不传呢?只有及时发现問題,才能解决問題。不隐瞒,才能不放弃,别到时怪我們瞒报军情。 潘帅“嗯”了一声。 李胜男抬起头,看着潘帅,說第四句话:我更相信了這一点,孩子三观教育,主要還是取决于家庭教育,妈妈的教育。 潘帅老师从她這语气裡,能听出她对那個商务厅政法处处长赵静女士的情绪,也难怪。 于是,潘帅老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就“呼”的一下,将這個0分传到了季扬扬家长的手机裡。 中午12点,林磊儿走进李胜男老师的办公室。 他穿着一身绿白色相间的运动衫,衬着他小巧、黝黑、腼腆的脸。 李胜男老师向他转述了三位室友对他在寝室裡熬夜的不满。 虽然她平时還比较喜歡這個内向刻苦、成绩拔尖、手脚勤快的小孩,但她還是得开导他。 她說,林磊儿,集体生活有集体生活的规则,集体生活更有集体生活所需要的情商。你很用功,這虽是好的,但也要劳逸结合,更不能打扰到别人…… 林磊儿红着脸,局促地点头,說,李老师,我会注意的。 15分钟后,林磊儿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他沒去食堂,而是去了实验楼的天台。 就像你已经知道的一样,那裡是他独处时最中意的地盘,悬在高处,空旷无人,是他在這城市裡,好不容易找到的私有空间。 這是個沒有起风的阴天。 连片低矮的云层,衬出了楼宇林立的都市层次和辽阔的天际,有点像宫崎骏电影裡某個兼具過去与未来感的迷离场景。 而林磊儿心裡,這一刻却沒有這样的辽阔。他对着天空在說话:小心眼,都是小心眼。 他对着遥远的楼群,为自己辩解說,劳逸结合?那些租房在外面的同学,怎么可以劳逸不结合?我們住校内的,10点就被熄灯了,而他们在外面可以学到12点! 最近這些日子,他已感觉到了這样的失衡,今天被老师找谈后,失衡感更为加深。 与這失衡相关的,還有最近实打实的冲击——有些同学在飞快地赶上来,他与他们的距离正在被拉近。 作为一名常年浸泡于题海、嗅觉灵敏的学霸,他从這些追赶者如今做题速度、分数上升的动向中,判断出了他们比他多用了時間,即,复习時間、刷题量超過了他。 他们的時間何来?在他眼裡,那還不是因为他们租住在校外。 住在校外,不說他们在外面悄悄地补课,单說他们每天下了学校夜自习,回到各自的出租房之后,接下来,他们還有2小时的時間。 每天2小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有2小时,而他林磊儿沒有。 時間,让林磊儿纠结。是的,学习拼到了如今這個节点,除了天赋、身体,拼的就是時間了。都是一样努力的少年对手,差不多的智商,谁用的功夫深,谁堆积上去的時間成本多,谁就超群。 刚进春风中学时,大家都住校内,沒這感觉;而现在,這空间的不同選擇成本,让時間成本也被拉出了深深的沟壑,让他有了深深的痛感。 他心裡在說,不公平!他们每天比我至少多了2小时。 近在咫尺的“书香雅苑”,仿佛就是证据。 每到夜深,那裡众多窗子灯火通明,而其对面的春风中学宿舍楼则漆黑一片。 张越然、宁伟宇、方辉你们說我制造紧张空气,你们半夜怎么不去“书香雅苑”看看人家窗户裡的灯光?要睡不着的话,哪裡都睡不着。他对着“书香雅苑”那片板式的小高层公寓楼,大声說。 当然,现在抱怨室友也沒用。 他想,不让我熬夜,那我怎么办?我要是有钱,我也租出去,就住到“书香雅苑”去。 于是,天台上的林磊儿,无法遏制自己伤感的视线,在“书香雅苑”久久停留。 他数着,2号楼,一单元,从下面数上去,1、2、3、4……第8层。 他知道,那裡就是小姨最近为表弟冯一凡租的房子。 上周末,他已应邀去那裡与小姨一家吃過晚饭了。 如今他们住得离学校這么近,邀他去過周末,他当然沒借口不去。去了以后,他发现自己是多么羡慕表弟冯一凡啊。 是的,在去之前,虽然他已知道小姨租這房的用意,也知道這還是李老师的建议(小姨朱曼玉是在让冯一凡从学校搬過去住之前,悄悄告诉他了原因,并让他保密,让他有空的时候,也一起疏导表弟),但当他走进這用来读书的房子,尤其是在电梯裡還遇到了同班同学大学霸乔英子后,他依然感受到了自己心生的羡意和忧愁,因为,他发现自己也需要租住出来。 甚至,可能比表弟冯一凡更需要! 因为自己面对即将来临的全国物理竞赛。 他想,将一起参加這项比赛的乔英子,比我成绩更好,是冲省队的一号人选,不也住在校外下工夫嗎? 心裡有這样的失落感,结果在那天的餐桌上,他看着表弟英俊傻纯的脸,心想,冯一凡你是多么娇气,還什么心情不好、心态不好的,你這么好的條件,我如果有,天天学到12点,不,学到十二点半。冯一凡,小姨太宠你了,心情干嗎不好呢,不好的话,就像個爷们一样一盆冷水浴冲下去,就知道什么是好了,就利索了。 现在,林磊儿突然听见天台上有人在叫自己,他回头,见表弟冯一凡上来了。 冯一凡见表哥果然在這天台上,就问,你又沒去吃饭? 林磊儿說,我哪吃得下。 冯一凡疑惑地瞅着他,问,又不高兴了? 林磊儿說,我被我們寝室的人告了,說我熬夜打扰他们了。呵,好笑吧,就连多读這点书,也要被眼红,你们眼红,就自己起来读呗,自己不想读,干嗎恨我读? 冯一凡安慰他,林磊儿,你也别太用功了,你一定考得上名校的,你已经够用功了,其实你不這么用功也考得上的,太用功了有些功就变成了无用功。 林磊儿笑了一笑,說,未必,人家上来的速度也是很快的,我最近两次就考到了10名以外。 冯一凡于是就知道了,他這用功,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能让别人超過自己。 冯一凡看了一眼林磊儿,觉得他精神劲儿真好,要管自己還要管别人,两只眼睛裡只有考试這事;而自己现在沒這個劲儿,那是因为眼睛裡還有别的事,从這個角度,是不是表哥比自己幸福? 冯一凡当然不会把這說出来,他只对林磊儿說,那也要劳逸结合,别累坏了,高考還有一年呢。 林磊儿笑了笑,心想,你也劝我劳逸结合,這全年级,可能也就你和季扬扬這有限的几個在劳逸结合。季扬扬劳逸结合有他的资本,你冯一凡在干嗎,难怪小姨都急成這样了。 于是,林磊儿忍不住說,冯一凡,你太娇气了,如果我有你這样的條件,我会飞起来的。 他伸开手臂,做了一個飞翔的动作。 冯一凡說,有沒搞错,我有什么條件呀? 林磊儿說,小姨给你租了房子。 冯一凡皱眉,說,那還不是为了看住我,有什么好的,每天多了两看守。 林磊儿问,看守? 冯一凡咧了咧嘴,說,唉,一言难尽,反正我原先的算盘沒打着,结果发现住到一起后,我被我妈步步紧逼了,烦死了。我发现,人长大了,還真不能跟老爸老妈住一起,受不了。你知道什么叫私有空间嗎? 林磊儿說,我可沒机会跟老爸老妈住一起了,我妈都死了。 冯一凡心想,也真是的。 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空气裡就好像飘进了一些沉的东西。林磊儿嘟哝,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沒觉得住在一起的時間其实是很短的。我现在两個月回老家去一趟,最喜歡跟“香菇爸”住在一起,我們住在山上的棚屋裡…… 冯一凡问林磊儿,你想你爸嗎? 林磊儿說,当然想,因为我知道他每天在想我。 冯一凡說,那是因为离得远。 林磊儿“嗯”了一声。他有些走神,他在想爸爸林永远此刻正在青凤山上忙啥呢? 冯一凡說,离得近了,像我爸妈如今這样天天贴身紧盯,還不如我住集体宿舍去。他们太烦,我现在需要私有空间,我犯傻了答应跟他们挤在一小屋,還是你们班乔英子家的房子。 林磊儿就告诉他以前自己也觉得妈妈烦,现在想听她烦都不可能了。 他說,冯一凡,现在你们還能住在一起,比起我在外面,你就已经有私有空间了。 這算他帮小姨开导表弟了吧。当然,他俩說的私有空间概念不太一样。 林磊儿說,你租房在外边住,想几点熄灯就几点,比起我,已经是有私有空间了,我才沒私有空间。 天台上,能看到远处的云朵在飞快地流转,云层裡隐隐透出闪电的光,是不是要下雨了? 冯一凡指了一下天台,說,那你就把這儿当你的私有空间好了。 林磊儿就对着這空旷的天台,大叫了一声“哦喂——”,像這地盘上牧羊的少年,挥了一下手臂。 林磊儿突然转過脸来,问表弟:哎,冯一凡,能不能让我也跟你去“书香雅苑”住?就像初三那样,我跟你一间房,你妈爸一间房,我一点都不吵的。你做不出的题目我刚好教你,小姨說你最近心情不好,有我在你就好了,我会给你加油的。 林磊儿突然住口,因为他发现自己有点說漏了嘴。 冯一凡沒想這么多,他笑道,也好,你来了,我妈可能不会像现在這样只盯我一個了。 林磊儿說,也是,那你帮我跟小姨說說看。 第二天早自习课的时候,朱曼玉去了一趟学校。 她把外甥林磊儿从教室裡叫到楼下,在花坛边告诉他,關於他也想入住“书香雅苑”的想法,昨晚冯一凡回来后已转告她,她考虑后,觉得不妥当。 她說,磊儿,小姨听从李胜男老师的建议,花血本租這房子,目的不是为了来开夜车的,而是为了来解决冯一凡最近学习心态問題的。在這個关键时刻,小姨得全神贯注看着他,如果小姨一個人管你们两個,小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希望你理解。 林磊儿想到室友抱怨的脸色,就央求小姨道,为什么初三的时候可以的,现在不可以了?我一点不吵的,我還可以辅导冯一凡。 朱曼玉脸上掠過一丝局促的苦笑,說,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你以后也会懂的。 然后,她把话题转向她今天一大早来這儿想谈的重点,她說了這样三点: 1。?磊儿,以你的成绩和努力程度,不需要這样开夜车,更沒必要被“别人搬出去住、别人在外面开夜车、别人在外面补课”這些念头带乱自己的节奏,一個人有时候太要强也不好,你要劳逸结合。 2。?磊儿,每家每户的情况不一样,咱得认清和接受這一点。否则你今天看到有同学搬去“书香雅苑”了,明天又有同学搬到更高档的“学优公馆”去了,如果在意,那只会在目前這么大的学习压力下,让自己的心更累。 3。?磊儿,世界就是這样的,对每個人,很难說一定得公平的,你以后去读大学,恐怕還会面对更多這样的落差。比如大学前面三年看起来差不多的同学,到大四将要走上社会的时候,他们背后的那個家庭的内力外力会完全显现出来,使他们的道路变得很不一样。世界就是這样的,我們改变不了它的时候,也只能先调整自己了。调整是一门课,像我這样的大人都觉得难,但沒办法,我們只能从现在先学起来。 林磊儿咬着嘴唇在听。朱曼玉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她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這张瘦瘦的小脸让她怜惜。 在她离开之前,她笑了笑,换了一种口吻,安慰他說,你想,冯一凡比你差這么多呢,你已经够好了,你還有什么好急的呢? 然后她走了。 林磊儿往教学楼上走,虽然小姨說的他能懂,但他心裡着急的依然无法改变:人家在追上来,我怎么可以不紧绷呢?如果被超過了,只怕心裡会更急,更累。 在這校园裡,他两手空空,成绩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站在走廊口回头看,小姨的背影已走到了银杏林那边,他心想,你也不用劝我,我都懂的。我理解你不让我住到你租的“书香雅苑”去,因为你儿子现在更重要。他是你儿子,你是他妈妈。你对我够好了,但如果你是我妈,那可能不会像今天這样劝我淡定。所以,我懂。 他又想起她刚才最后一句话,心想,我跟冯一凡比?我干嗎跟他比?她劝我别那么要强,沒准也因为我成绩比她儿子好。人心都是有奥秘的,反正可以理解。 林磊儿走到教学楼第二层楼梯转角时,听见身后有疾速的脚步声在上来。 林磊儿回头看,愣了一下。是個中年人,穿着藏青色夹克衫,戴眼镜,两手空空。 林磊儿认出了他,季向阳,季扬扬的爸爸。 于是,他就叫了一声:叔叔好。 季向阳舒展了一下原本微皱着的眉头,对林磊儿点头,說,同学好。 季向阳当然认不出這男生是谁了,他步子很大,一下子走到了林磊儿的前面。上了几個台阶后,他突然回過头来问林磊儿,請问這位同学,高二(4)班的教室在哪裡? 林磊儿說,季扬扬爸爸,他的教室在我們隔壁,您找他? 季向阳這时认出了這男生就是上次给儿子洗衣服的那位,就說,哦,是你呀,能麻烦你帮我把他从教室裡叫出来嗎? 林磊儿笑道,好的。 他就往三楼走廊尽头小跑過去,到了高二(4)班门口,对着一屋子正在早自习的男生女生,大喊了一声“季扬扬,有人找你”,然后转過头来,见那位叔叔正沿着走廊走過来。 季扬扬从座位上起身,往教室门外走,心想,這么早谁来学校找我,别不是我妈吧? 季扬扬走到走廊上,一眼看见是自己的爸爸来了。 他心乱了一下,因为爸爸阴沉着脸,不会是什么好事。這個時間点,爸爸一個人,也不知是怎么走到這裡的,校门卫、林校长沒发现他来了? 季扬扬還沒来得及打招呼,就被爸爸一把攥了過去,然后脸上挨了一耳光,“啪”。 季扬扬脑子瞬间空白,然后才知道痛,還瞥见教室裡有同学透過走廊上的窗看见了這一幕,并失声叫了一声“呀”。 叫了一声“呀”的,還有林磊儿。 林磊儿原本正在走向“英才班”教室,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见季向阳扇得季扬扬捂着脸颊,就不禁叫了一声,奔過来拉架。 季扬扬像一头小牛,跟他爸扭在一起拉扯着。 林磊儿拼命想拉开他们,說,别打了,别打了。 教室裡的同学们拥出来了,拉架的,看热闹的,都有。懂事的在說,不许打,自己小孩也不许打的。 嗯。季向阳脸色苍白,对他们解释道,叔叔被他气昏头了。 季向阳被两位男生挡在走廊右侧。 季扬扬一手捂着左脸颊,被林磊儿挡在走廊左侧。 季向阳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着儿子,嘴唇发颤,說,你考0分,想表达什么意思?交白卷是吧?反潮流是吧? 季扬扬這才明白了,挨耳光原来是因为自己数学考了0分。 他捂着左脸颊,愣了两秒钟,对他爸說,让你丢脸了,是不是?你打吧,让你打。 见他爸沒动静,他就冷笑了一声,想挣脱那些拉着他的手,把脑袋往他爸那边送,說,来吧,让你打呀。 季向阳看他這样子,气得七窍生烟,說,我這條命,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掉的。 季扬扬奋力往前,有一双手却狠狠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后攥。季扬扬回头见是林磊儿。林磊儿在說,算了算了,你顺顺你爸。 季扬扬情绪冲动地說:谁要他管,小磊子,我真羡慕你沒人管。 潘帅老师闻讯从办公室赶過去的时候,季向阳已经火气冲冲地走出了校门,這個上午市裡還有工作会议,他這個当爸的,得赶紧過去当领导。 于是,留下季扬扬這個当儿子的,左脸颊上留着掌印,坐在教室裡发愣。這個早上当着這么多同学的面,尤其当着這么多女生的面,季扬扬出糗出大了,心情巨恶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潘帅老师头发微蓬,快步走进高二(4)班教室。這個早上,他其实有点睡過头了,差点迟到。 昨天夜裡入睡太晚,是因为“御姐”李胜男来找他探讨班级管理理念。探讨中有了争执,這么争了一场后,情绪有了起伏,影响了后来的入睡。睡不着的他昨夜還真有想過那個被发出去的0分,因为一天下来,沒见他家长有意见回馈過来。他心想,明天会有什么态度嗎? 结果,這個态度今天一大早就送来了,并且如此粗暴。 现在潘帅老师向季扬扬走過去,心裡有歉疚:這是第二次让這小子挨他爸揍了,当然,本质原因都与自己无关,但在過程上,自己多少都是沾边的。好倒霉啊。 哪怕是再“渣”的学生,见到他被他家长暴揍,当老师的心情都不会太好。所以這一刻,潘帅老师在后悔自己昨天的轻率,“呼”的一下就把那個“0分”传出去了。 潘帅老师走到季扬扬的桌旁,伸出手指,轻扣了一下桌面,想让他跟自己到教室外去谈谈心。 哪想到,這小子抬起头,对潘帅老师說,你去告诉他好了,我会死给他看的,我可不是說說的,你去告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