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76节 作者:未知 第67章 天地浮萍 (十四) 這夜邱纶是留在這屋裡睡的, 不论是明言或暗语,妙真都沒有赶他。高兴得他搂住妙真又亲又捏,把她揉得软了,放在月光裡为所欲为。 妙真不得不承认, 在邱纶的爱裡也是快乐的。下半夜她伏在枕上自暴自弃地想, 一個女人同时贪婪着两個男人的爱,說出来也要遭天打雷劈。 所以她藏在心内不敢說。因为這份贪婪自私, 对别人的贪婪, 倒宽和了许多。所以对于瞿尧的叛逃, 也很看得开。 可在林妈妈她老人家, 這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早上听见這事, 恨不得立时就死, 免得睡在床上沒個用处, 反倒還要請大夫吃药,又累人又累财的,实在是给眼下妙真這困境雪上加霜。這样一想,连药也不吃了。 妙真搬来根凳子坐在床前劝她, “大夫還是要請的, 药也该吃。省您這几個钱,我又发不了财。银子的事情您别操心,我自然去想法子。” 林妈妈眼下病得重,爬也爬不起来,只管两眼失神地望着妙真, 不一时眼角就滑落一行泪, “你一個未出阁的姑娘家, 能有什么法子?难道去向人借?就是借来了,将来又拿什么還?你沒钱還, 就是叫人家拿住了七寸。依你的性情,還不是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她一边說,一边从被子裡抬出條胳膊,紧紧攀在妙真小臂上,“妙妙,你听我的,别管妈妈了。我這病早该死的,实在是放心不下你才拖了這么久。再拖下去,非但帮衬不了你什么,反倒成了個累赘。” 妙真鼻子一酸,忙攥住她干皱的手,“您這是什么话?這几年要不是有您老人家管着,我早不知流落到哪裡去了。您只管安心养病,我有法子就是了。您放心,我不管人家借钱。” “不管人借,還能哪裡得来?左不過是邱三爷补贴给你。你听妈妈告诉你,既未成亲,就不敢受人家许多好处,免得将来牵扯不清。男人呐,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一旦到了不好的时候,和你算就要明算账起来,到时候一丝一毫都要和你算得清清楚楚。你是個最要脸面的人,倘或到时候婚姻做不成,他来和你算账,你能受得了這份伤心?還是不要他的好。” 一时說得妙真无言相对,正在心内忖度。可巧花信煎了药来,在门前听见,唯恐妙真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拿胳膊肘撞开门,搭着腔进来,“妈妈此言差矣,” 她往圆桌上搁下木案盘,一面滗药,一面回头看她们,“三爷绝不是那种人,退一万步来說,就算他与姑娘将来有什么不合的地方,也断不会因這些钱财上的事和姑娘计较。他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贵公子,和姑娘从前一個样,你叫他算他還不会算呢。” 妙真暗暗思量她這话,也对,邱纶那個人,千不好万不好,也不会是在钱财上计较的人。便回头宽慰林妈妈,“妈妈只管放心,并不是我开口问他要,我原也沒有這個意思。是他昨日自己說,今日他家裡的人就要送钱過来。” 林妈妈還有几分精力和她们說道理?况且也是走投无路的办法,只得松开了手,瞥一眼桌上那药罐子,“這药苦得很,横竖都是要死的,我嘴巴裡還想清静几天。” 妙真作好作歹劝又劝一阵,花信听得有些不耐烦,一径把药碗端了来笑道:“老了老了,难道還要耍小孩脾气么?妈妈趁早喝了,省得姑娘說得口干舌燥的,也不白费我费力去煎這药。我腿上還受着伤呢,姑娘叫我只管在屋裡养伤我也沒敢歇。” 林妈妈听她暗藏讥锋,只得强爬起来吃了這药。吃下去也不见好,反平白又添了股气在心裡,昏昏沉沉又睡過去。 下晌来了個郎中诊脉,诊后出来,在廊下直和妙真叹气摇头。妙真原晓是好不了的,听见郎中嘱咐预备后事,便是眼窝一热,泪水成行。 在廊下哭過一阵,把眼泪揩了,叫着花信回房去商量后事。 邱纶今日不曾出去,一门心思在這裡等人家裡打发人来送钱,要出去也沒有钱。正歪在碧纱橱内榻上懊悔当初离家时不该为了与他大嫂赌气,放着银子不拿。 看见妙真红着眼圈进来,忙立起身,扶着她两條胳膊弯腰细看。见看她睫毛沾湿,腮有泪渍,便问:“怎么?敢是林妈妈的病不大好?” 妙真点点头,扭头吩咐花信,“你去叫良恭来一起商议着办。” 花信道:“良恭大早上就出去了,姑娘不是叫他去把严癞头叫来伺候么?他去告诉他去了、” 妙真倒把這事情忘了,又看看花信脸色,小心道:“我晓得你厌烦宁祥,可尧哥哥這一走,家裡着实差人手,你也要养伤,那些粗活累活好交给他去办。” 花信虽然烦严癞头,可也高兴有人来替她分担,便笑,“姑娘要用人,我一個丫头還能說什么不成?你只管放心,我一点别的意思也沒有。” 妙真点点头,回头坐下,和邱纶說:“才刚郎中来瞧過,說妈妈实在是不好,叫预备后事。我也不大懂办這些事,一时不晓得该预备些什么。我只想着要给白池写封信,她能不能回来奔丧两說,也要叫她知道才好,那是她的亲娘。” 這真是为难了邱纶,他也从未操办過什么大事,并沒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只得去取了纸笔来帮着写信。待写完,搁下笔又犯起愁,“只是不知這信该送去哪裡?” “送去哪裡……”妙真锁住眉头想,只晓得那位邬老爷家是在苏州府昆山县,开着好几亩花圃,专供园景盆栽。 “你家裡有人常来常往苏州,你好不好托人去跑一趟昆山县,打听打听這一位邬老爷?他们家在苏州供着许多大户人家的园景盆栽,想必有些名气,应当是能打听得到。打听到了,就把信送到他家去,白池是嫁到他家做了二房。” 邱纶把信揣起来答应,“一会来人,正好叫他捎去织造坊裡找人送去。” 恰好老五叔走进来說府上来了人,邱纶一时高兴起来,也顾不得再去安慰妙真,忙传人进来。见是长寿,還要问问家中的情形,就领着他往西屋去說话。 果然长寿提来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五十两的官银四锭,拢共二百两。邱纶望着那银子旋到椅上坐,把腿翘起来,又得意又好笑,“昨日我去,太太還說不叫账房给我支银子。瞧,今日還不是给我送来了。” 长寿抄着两手,苦着张脸,“三爷您先别急着高兴,恐怕就此一回了。我出来时太太撂下话,您要是再不家去,往后一個钱也不给送。就這二百两银子,您能省检着過就過,不能省检,饿死了她也不管。” 邱纶全不当回事,“太太总是這话,昨日我走她也只管這么說,今日還不是送了钱来。她老人家能舍得我挨饿受穷?” “這回大约是当真的。我告诉您您可别說是我說的,咱们大奶奶在太太跟前露了您的底。她打听到您离家是搬到了這裡来住,就暗叫了老五叔的媳妇去家中问话。老五叔那媳妇,也是個呆人,经不住大奶奶套她的话,把知道的全說了!大姑娘前几日不是犯了病根了么,哎唷,昨晚上您走后,大奶奶就上太太屋裡去,把這事說给了太太听。說得邪乎得要紧,說大姑娘见着人就要砍杀!偏巧您昨日回去,额头上可不就带着伤嚜。太太想起来,那可就一万個不依了!” 听了半晌,邱纶那脑门上渐渐挂起来官司,跺了下脚,“我怎么就不知道防备她!好個大嫂,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长寿忙道:“二奶奶叫我给您捎句话,趁大奶奶這会在太太面前编排得還不多,您赶紧回去向太太解释解释。” “要我解释什么?” “解释姑娘的病。就說她沒有病,是大奶奶瞎說。那老五叔媳妇并沒到姑娘房裡亲眼见過,只是听见老五叔說,又听见姑娘打伤了丫头,說些疯话。您就說姑娘是给梦魇住了,或是說给哪裡的小人迷了心智,早醒過来了。太太信了這一点,或许您在這裡犟着犟着,還有转机。” 邱纶沉吟片刻,心烦意乱地将给白池的信交付给长寿,吩咐了几句就赶他走。他自己欹在椅上忖度了半日這事。想着定要领着妙真回家去见過邱夫人,妙真最讨长辈女人喜歡,他娘见了,或许就肯答应也未可知。 只是时下妙真一定不得空闲,還要料理林妈妈的事。這一会听见良恭回来,领着那严癞头往内院进来。邱纶在西屋听见,便不往妙真屋裡去。想他们定是要商议林妈妈的事情,他又不在行,去了插不上话,倒显得他不中用似的,要给妙真小瞧了。不如躲开,就倒在铺上睡個午觉。 那边厢,严癞头并良恭进去,先给妙真打拱行礼,“大姑娘,我回来了,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只管使唤。”看见花信坐在榻上,又向她笑呵呵地拱了两回手,“花信姑娘好,花信姑娘一向大安?” 花信横了他一眼,不搭他的话。妙真就接過话去,“她身上伤着了,這一向要好好养伤,所以我才叫你回来帮着做些活计。都是些琐碎差事,你男人家不要嫌烦才好。” 严癞头忙认真端详花信,“花信姑娘哪裡伤着了?” “与你不相干,你只管做你的事。”花信冷淡地回了句。 一时尴尬起来,妙真忙向良恭說起晨起郎中說的话,說着說着又落下泪来。 良恭心裡本来不痛不痒的,看见她哭,也生出些哀愁情绪,“林妈妈那病本来就是拖,這几年一年重似一年的,也是早有预料的事。你不要太過伤心,仔细又把你的病带出来。” 這时节妙真最怕给大家平添麻烦,一听這话,忙抽噎两下止住哭,把眼泪抹了,“我要和你们商议如何办這后事,不知从哪裡起头。” 良恭道:“這有什么难办的?万事不提,先要置办一副棺材,冲好了倒好,冲不好就是现成的。只是她老人家還有什么亲朋沒有?该要告诉他们知道。” “她有位丈夫,早跑得沒了音信,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也有些亲戚,可自打她到了我們家,也都不大来往了。白池那裡,我写了封信,托邱纶他们织造坊裡常往苏州的人去访到那位邬老爷,大约不是什么难事。” “那也省事,不必等這些人,事情真出来,就停灵七天,点穴下葬。我现往街上去看几副板,再买些白绢灵幡来预备着。”說着立起身,招呼着严癞头一道往街上去。 妙真怕她那些银子不够,忙走去奁内取出跟金簪子,“你把這個拿去典了,好置办东西。” 良恭不去接,只看她一眼,“你别管了。” 言讫并严癞头出去,妙真如何不想占他银钱上的便宜,也终是占了。她手裡握着那根簪子,觉得很是亏心。 然而她拒绝不了他带来一切便利,他就是這点好,似乎永远在为她善后。她也是這点坏,這点坏,也只有他能理解。 沒捱過几日,林妈妈就病故了。那日黄昏,妙真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看她那双半睁的眼睛在屋裡慢慢地搜索着。 妙真晓得,她一定是在找白池,就笑着去握她的手,“妈妈放心,我一定去找白池。她要是過得好,我就到您老人家坟山去告诉一声;倘或她過得不如意,我就把她领回来。” 纵然她胸口奔腾着一海的眼泪,此刻也不敢哭出来,怕林妈妈放心不下。 她感到手掌被握一点力量握住,也反紧紧地握住這只遍布沧桑的手,很笃定地笑起来,“我晓得您老人家也放心不下我,這有什么呢,我又不是孩子了。其实告诉您听,我是一点不怕的,我胆子大着呢,从前都是装出来哄你们的。你们都觉得一個小姐,就该娇生惯养,不能吃一点苦头。所以我才装出個不能吃苦的样子,好叫你们高兴。我可能吃苦呢。” 林妈妈早沒了讲话的力气,空张着嘴巴,千言万语不得出声,就遥望着窗户上的一片黄昏。那浓重的橘色糊满纱窗,屋子裡也阗满這恍恍惚惚梦一般的光彩。 這光叫妙真想起小时候的夏天,暴雨将至前,有云蒙住了太阳,到处是昏昏的颜色,闷着一种烦躁的情绪。等到大雨落下来的时候,反而觉得好了。 她扭头望着那天色,感到手裡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下去,心裡的悲伤倒沒有大起大伏,很是平静。這时候也沒能哭出来,等到回转看林妈妈阖上的眼睛,只有一片依依难舍。 她就在她身上伏了许久。 到二更天,给林妈妈换了衣裳,良恭与严癞头进来抬人,封进棺椁内。又在四处张罗着挂白布,点白烛。這夜如昼,大家都沒能得歇。 倥偬七日,葬了林妈妈,又沒事可忙了,陡地平静下来。這种平静在妙真又是很茫然的,因为沒有目的,不知该往何处觅得方向,她真到了沒有长辈替她做主的时候。 她自己要打算,却沒有头绪,也沒有可商议的人。因为這條路全是她自己的,余下的人,和她既无血缘上的牵绊,也早沒了契约上的结盟,他们随时随刻,有了别的去处說走就能走。 她想着该回常州去打官司,然而這想法并不强烈,因为对金钱她沒有太确切的欲望,也对官司的输赢也不抱什么期望。 找来良恭商量,說着說着,又很内疚,瞧瞧窥他一眼,“我并不是要你和我一道去,只是想找你商量看看可不可行。眼下我也沒有别的去处,又沒有钱,好歹是要去讨得這笔账再想以后,能要多少回来就算多少。” 良恭将一條胳膊肘撑在那长條案上,斜斜地站着。从前他对事情的好坏也总不抱希望,如今因为要宽慰她,倒学会了抱有一份期待。 他歪着脸笑一声,“总要去做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這钱本来是你的,不能白白便宜的别人。我陪着你去。” “那你姑妈怎么办?你放心丢下她独自在家?” 良恭把腿收正了,转過身弹弄一下瓶内插的一枝桃花,低低咕哝了一句,“丢下你我也是不放心。” 妙真歪着眼瞅他在說什么,就听见你啊我的,别的也沒听确切。反正知道总是动听的话,因为他每回說起动听话,都是一副逃避的样子。 她暗暗叼着嘴皮子笑,也不去追问。扭头看了眼天色,见日已正中,该吃午饭的时候。便吩咐,“你去先摆了饭来,咱们再慢慢商量。” 不一时将饭摆在外头饭桌上,只得两副碗筷。邱纶這日回家去了,问严癞头如何也不過来吃,良恭哼哼不屑地笑道:“他在外头端茶递水伺候着花信吃饭,顾不上。” 妙真也笑,握着一双箸儿压着脖子凑来,“他一定是非花信不可么?” 良恭端起饭碗睨她一眼,“我沒问。不過他那個人,从前从不想什么男女之事,认真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样。” “可是花信厌烦他,我劝過两回,不中用。花信主意大着呢,她想嫁個管事相公。” 這管事的相公哪裡去找?两個人都不问不說了。也是一种默契,邱纶不在的时候,他们都不說有关邱纶的事。邱纶在的时候,也有种微妙的和谐,良恭总是避开,他避开了,妙真和邱纶的相处,也是极其的自然而然。 有时候妙真觉得她和良恭简直像一对奸夫□□,還处在眉来眼去的阶段。每回說說笑笑的,看见邱纶进来,又都默契地停住說笑。仿佛幽昧裡忽然照进来一线亮光,彼此在光线两头的黑暗中避着,感到一丝难堪而隐秘的情愫在萦绕。 每逢這样的时刻,邱纶无意闯入,也能察觉危机四伏。他不必如何聪明,只以男人的眼光看,也知道良恭对妙真是超過了主仆之分的。但妙真如何,他看不清,所以有些恐慌,急于把他和妙真的关系正名定分。 這日归家,就是来和邱夫人商量,要她先见一见妙真,不要急于去反对。 他挂着條腿扶手上,人歪在椅子裡說道:“您先见一见她,保不准您一见就和喜歡。你不知道,在常州时,她那舅妈就很爱带着她出门,觉得很有面子。您往后带着這么個儿媳妇出门,也是件很风光的事。” 邱夫人坐在上首衣裳,瞟他一眼就冷笑,“哼,我带着個疯妇出门,還怕人家笑掉大牙呢。” 邱纶忙放下腿,正了正身,“您别听大嫂胡說八道,她专爱捕风捉影传人家的闲话。妙真好……” 话未說完,邱夫人便急着去驳,“我亲自叫了老五他女人来问過,难道也是捕风捉影?从前也有過耳闻,說她胎裡就带着這病。” 虽叫了老五叔女人来问了几句,可老五女人也不在跟前伺候,究竟也說不清是发疯還是发她大小姐的脾气,因此不敢咬定。邱夫人自己也不大信大奶奶說的话,可自己分辨下来,倒像是真的。因此那一点拿不准也就忽略不计,咬死了不答应。 邱纶忙辩解道:“那是他们知道得不清楚,那是妙真那几日给梦魇着了才說了些糊涂话,早就好了。她娘是有這病不假,可沒說就一定往下传,她姨妈就沒犯過這病症。您不信,明日我带了她来,您看是不是好好的。” 邱夫人一口回绝,“我不见。沒這個道理,名不正言不顺,由你领进家来,叫人看笑话。” 邱纶听她這口气也不是绝沒可能,就起来凑到跟前,“不由我领她来,我去請二嫂领来,外头人问起,就說是二嫂娘家的亲戚,這总能成?您好歹先见见再說,见见又不少块肉,就当是您成全儿子這一回。” 邱夫人到底宠他宠惯了,不由得摇摆,“那我见了,果然很不喜歡她,你肯乖乖回家来么?” 见她松口,邱纶喜得无可不可,“您果然十分厌烦她,那這门婚事儿子也不敢求了,自当回家来。可咱们先說好,您不能喜歡也装作不喜歡。再则,只要有五分喜歡,那也算中意這個儿媳妇。” 邱夫人听他算账,简直好笑,“你這孩子,就会打這些机灵算盘。我要是捡别人家的小姐,那還得十分喜歡才算数,凭什么看她,只五分喜歡就能算了?” “因为您儿子是一万分的喜歡她,您這五分,权当是让您亲儿子了。” 說着就跪下去,把邱夫人的膝盖晃一晃。晃得人沒了奈何,才叫来二奶奶商议。 勉强商议下来,邱纶兹当此事已是决计能成功,高高兴兴回来到九裡桥来告诉妙真。进屋看见良恭在小饭厅上收拾碗碟,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妙真也在帮着收。 叮呤咣啷一阵收进個提篮盒裡,向良恭弯着眼笑道:“你自去倒茶吃,我拿到厨房裡去。我顺便還要去看看花信。” 邱纶觉得她笑得有两分讨好的意思,可恨良恭很自然地接受着,由饭厅裡走出来。迎面看见邱纶在门首,也不问安,也不招呼,自去正墙椅上坐着吃茶。 邱纶猛地呵他一声,“那是正位,你一個下人,当坐在那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