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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糖饼

作者:朽月十五
阿夏当日也确实做了一個好梦,她梦到自己坐在一盏孔明灯上,从屋檐瓦背飘過,绕過山脉,最后落到渔船上。

  這個梦做了很久,醒来后屋子裡不见一点光,阿夏還懵着,半靠在床沿上,呆呆地望着帘布。等完全清醒后,她摸索着下床去点灯。

  不小心踢到一旁的孔明灯,她拎起,擦开发烛,点燃灯盏裡的蜡烛。

  亮起后,孔明灯上原本的图案渐渐不显眼,透出裡面的梵文,上头還有孔眼,阿夏提溜起来,墙上的灯光星星点点,是夏夜裡高悬的星子,晃一晃,星河荡漾。

  她觉得颇为有趣,蹲在那裡玩了许久,却不知道這些错落又有风骨的梵文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索性明日再问盛浔好了,把灯挂在灯架上,她提起另一盏灯笼轻手轻脚出门。

  路過她爹娘房门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方母此时還沒睡,穿着寝衣从裡头走出来。

  边走边道:“下次可不能再放你玩到那么晚了,一睡睡一天,叫也叫不醒。”

  方母又问,“饿了沒,锅裡還给你焖着炒饭,我跟你一起下去。”

  阿夏老实地說:“饿了。”

  一天沒吃东西可不是饿了,方母也沒有再多說什么,母女两個一起下去。

  方母给她拨着零散的头发,放下时才想起来,交代一声,“白日阿浔来過,說是明早带你去蒲乡玩一圈,五更天的时候走。眼下你還能眯会儿,等到时候让你爹叫你。”

  “昨日也沒听他說,”阿夏嘟囔道,不過能出去玩她也是很乐意的。

  到了灶房,方母去把锅裡的那碗炒饭拿出来,放到花腿方桌上,打着哈欠道:“阿夏,你自個儿在這吃着,我去找点东西。”

  等她走出去后,阿夏才拔了双筷子,准备吃這碗炒饭,她爹炒饭有一手,火候好。用冷饭炒,不黏不硬,颗颗分明。蛋全给揉散了,金黄色,還放了点虾仁,火腿丁,几许葱花。

  不過這一碗炒饭对于讲究的人家来說,還是有些许简陋。他们吃炒饭,不要冷饭,用热水烫鲜米,泡得有点发软为止,再平铺到蒸笼上蒸到熟透,保管一点粘连都沒有,不软不硬正合适。

  還得放冬菇、干贝、春笋、鸭肫、火腿、精瘦肉、鸡脯等料,别說味道,光是炒出来颜色青橙黄绿,足够动人。

  不過阿夏只吃過一次,她爹给大户人家做帮厨时带回来的,一勺下去各种料的口感全在舌尖,一点都不揉杂。是吃了一口后,就忘不了的那种味道。

  但她也只是回味,要說有锅气的炒饭還是得属她爹做的,饭松散有蛋丝的嫩,虾仁脆,葱花香,是最家常那個味。就算只用鸡蛋炒散,搁点盐和酱,都能吃下一大碗的那种好。

  当然,能有碗汤那更好,吃完真的会觉得有点噎,一气灌了一大半盏温水,慢吞吞地将炒饭全给吃完,碗底全刮得很干净。

  洗完碗又上楼,她睡了那么久根本睡不着,左右也不急着做什么,打开屋裡另一扇小门出去,外面有個很小的露台。

  她将手搭在木栏杆上,垂头看底下的明月河,月光一团团地揉散在河水裡,对岸人家此时還沒熄灯,几只水鸭栖息在光影下。

  风撩過她的发梢,阿夏很喜歡此时的静谧,搬张躺椅听水声,她不知不觉睡過去。

  再听到声响时惊醒时,已然到了五更天,河上划過来一條很宽阔的渔船,三青站在船头上喊:“阿夏,快下来。”

  阿夏连忙起来,探头去看,盛浔划桨,三青在那裡招手。她也招手,人家正睡着,不好喊太大声,只能指指前面的岸口。

  她把躺椅搬回去,又换了件衣衫,跟爹娘說一声,才走出门去。

  天青蒙

  蒙的,连光都沒有,一路到了岸边停的渔船上,阿夏才刚到船头就问,“去蒲乡做什么?”

  三青指指裡头堆的东西,脸上挂笑,“前头从山亭运来的东西還沒有卖,蒲乡正好靠海湾边,昨日不少海船回港,那边会开市集。盛浔說带你凑凑热闹去。”

  “那晓椿她们呢?”

  船头有两把椅子,阿夏坐到那上面问道。

  “不得空。”

  盛浔划着桨将船驶出岸口,话语简短。

  還是三青给补上的,“昨日都去找過,晓椿家的三姨母家有喜事,山桃他们也有得忙,听了一嘴說是给山南找個活计,毕竟也有十六了,总不好日日待在家裡。”

  “找活做,”阿夏很好奇,将头往前伸了一点,“什么活?”

  “他不是爱下厨,赵姨說给寻摸了個老师傅,给他做徒弟去,”三青慢慢摇着桨,笑着道:“我看挺好的,学出来后,开家小馆子赚点银钱日子也能過得不错。”

  镇裡人家对孩子要求也算不上高,儿子的话,考不上童生秀才,能有個糊口的本事就成。

  “那我能去蹭饭了,山南一准不会赶我走。”

  阿夏听完冷不丁冒出這句话,差点沒让三青笑得掉到河裡去,盛浔也忍不住笑出声。

  “成,以后可以让山南掌勺。”

  “也不是不成。”

  阿夏忽然想起那盏孔明灯,望向盛浔,语气很好奇,“哥,你前日给的那盏孔明灯我给点燃了,還挺好玩,不過那些梵文是什么意思?”

  “那些上头写的是吉祥如意。”

  盛浔沒說假话,梵文大概都是這意思。

  “那還是山亭的风俗,叫方丈或大师写梵语在纸上,糊成灯笼。又称百纳福,是個好东西,夜夜燃着静心安神。”

  三青真佩服盛浔那张嘴,对人好是真好,不說出口也是真的,還得靠他来。

  “那我要好好藏着,”阿夏有点惊叹。

  “别藏着,该用就用,你之前不是有段日子睡不好,点一夜灯看看。”

  盛浔看她,要是不用那东西再好也只是摆设。

  “我现下睡得可好了,不過我很喜歡這灯,之后每晚就只点它。”

  “好。”

  三青默默咂舌。

  三人說說笑笑,船停靠在小阿七的家门口,他家刚好在岸口边上,三青唤了声,“小阿七!”

  小阿七在屋裡应声,“三哥,等会儿,我就過来了。”

  人确实是来了,只不過手裡头還抱着一個孩童,身量不高,跟他一样瘦,眼睛很大。

  三青看到他就头疼,扶额道:“你来就来,怎么還把你家這個小哭包给带来了。”

  “哎,三哥你要這么讲的话,我家小九立马哭给你看。”

  小阿七逗着怀裡的小九,面色也很无奈,谁让他从春州回来后,這小子就爱黏着他,睡觉也要跟他睡一起。他醒也跟着一道醒,不带来就两只眼包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沒办法,只能带過来。

  与他们的嫌弃不同,阿夏就很高兴,站起来伸出手,“来,小九让姐姐抱一下。”

  “阿夏姐姐,”,小九還认得這個漂亮姐姐,当即扭着身子,扒拉两只胳膊要過去,小阿七差点沒抱住他。

  边走過去边嫌弃道:“去去去,都麻烦别人去,少来折腾你亲哥。”

  阿夏抱住這個小团子,真瘦,小阿七一家九個孩子,沒一個胖的。

  小九挨在她肩头,咯咯直笑,也不知道這孩子乐啥。

  盛浔对小孩挺好的,他从兜裡掏出一袋糖,扔给小阿七,并道:“给小九吃,蒲乡人多,到时候你抱紧他,别叫拍花子的偷去。”

  “那是自然

  ,”小阿七被耳提面命過,真要丢了他也得完。不過他這人心大,点头如捣蒜,手上动作不停,拆了几块糖,每個人都分一块。

  小九含着糖,不哭不闹,他是個窝裡横,在家山大王,出门温顺得跟只小猫似的。

  不過他這個年纪,問題老多了,时不时伸出小短手问阿夏,“姐姐,那個石狮子好大啊,它为什么比我的头還大?”

  “它怎么不会走路?”

  “姐姐,天要亮了,怎么那個月亮還不回家?”

  全是阿夏回答不上来的問題,但也抱着他很有耐心地回答。說完后默默叹气,抬头看向小阿七,“你家小九可以开蒙了,瞧他這嘴皮子溜的。”

  小阿七靠在船舱上,他含着糖声音有点不清楚,“一早說過了,等他年岁再大点,送到你家让大哥给他启蒙。”

  “那大哥可有得头疼了,皮小子哦,是不是小九,”三青嬉笑道,他是真被這小子给哭得耳朵疼得受不了過,见了他就害怕。

  “小九不皮。”

  小九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可乖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看得几人发笑。

  等几人說着话,船从陇水镇的另一條水道出去,那裡有一大片的芦苇荡,一串串谷黄色的,吐着白穗,姿态大方。

  等過了芦苇荡,尽头就是蒲乡,左右两岸全是木屋,越往裡走,就能见到不少人家大门紧闭,有的贴着红封,上头是墨黑色大字,蚕月免进。也有的插几根桃枝,或是廊下挂草帘子。

  只要有了這些,就表明這家在育蚕,蚕房重地闲人都不让进,以防蚕得病,此称“关蚕门。”

  這裡养蚕的人多,大家又称蒲乡为蚕乡。三四月正好到蚕月,育春蚕是头等大事,连春耕都要靠边站。

  所以三四月份過蒲乡来时冷冷清清,只不過今日碰上海船回港,海市刚开,十裡八乡的人過来,倒显得蒲乡热闹非常。

  停靠的港口几艘海船高耸,边上是大小不一的船只,每艘船上立根旗子,扯块认识的布头,或是写個名号,生怕到时候船找不着了。

  刚停靠边上,小九捂着肚子哼道:“七哥,我饿。”

  太早起来,属实是沒吃东西,饿得发慌。

  “那先去吃饭再把东西给搬出去。”

  盛浔从阿夏怀裡接過小九,船搭成的桥并不好走,更别提抱着個孩子。

  “那不是有人卖饼,”阿夏隔得老远就闻到了那股味道,朝不远处那艘船招招手,喊道:“船家,這裡。”

  等船渐渐驶进后,她问,“船家,炉子裡有什么饼?”

  卖烧饼的是個憨厚的汉子,他声色洪亮,“卖咸饼和甜饼。”

  “那来三只咸的,两只甜口的。”

  阿夏询问后跟船家說道,船家就走到船中央,那裡有只火缸,口径不大,底部還专有個圆开口,能进风让炉子烧得热。烧炉子不用炭,拿一堆的稻草杆烧。

  他做的咸饼是又大又圆,裡头只有猪油粒和葱花,甜饼又长又扁,卷长抹糖,包拢撒芝麻,烤到外皮酥黄就能取出。

  盛浔他们三個爱吃咸的,說咸的烧饼有味,甜的吃着腻味。

  但阿夏和小九爱甜口的,那长條的烧饼看似其貌不扬,中间蓬松胀开,气鼓鼓的。掰开一块,糖心白透晶亮,饼内全都是融化的糖浆,還会倒流出来一些。

  得吹气咬,不然刚出炉的正烫,指不定得被烫到。阿夏最喜歡糖饼裡那层糖心,内皮酥软又甜得不腻。

  小九也很爱吃糖饼,他已经能自己吃东西了,不過吃相并不好看。吃糖饼是掰开一块块吃的,還知道撅着小嘴吹气,糖浆十次裡有八次都会沾到手上。他就偷摸着把沾了糖的手指头嘬干净,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

  看得

  大家笑得气喘,等他吃完,盛浔拿巾子沾水给他擦干净,亲哥自己還在那裡吃饼,沒工夫顾他。

  等他们吃完后,又陆陆续续把几個筐的东西给搬到支摊的地方,摊块布将那些铜镜、头花、巾子、布匹等全都摆齐整后,海市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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