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超脫命運篇（十九）
許多男女臨終前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光。”
無窮無盡的光！
淹沒萬事萬物。
宇宙的另一端，一羣聖星靈與暗星靈們也見證着這場浩劫的餘波。
不管是白晝還是夜空，無論是星球上還是星海中，每個人眼中的宇宙都在這一刻狠狠閃動。
天化老人站在虛空中，宛若亙古長存的碑，眼裏只有極致的冷漠。
“唉。”一個暗星神嘆息。
“這是他們自找的。”
“死的好哇。”
“接下來的宇宙將要回歸原始的純淨與美好了。”
許多新生代的聖星靈，他們表現出興奮的一面，居然手舞足蹈，像是跳着滅世之舞，反而是比暗星靈還要殘忍。
那些老一輩，真正的星靈們眼裏流露出厭惡與反感。
“接下來的路...”一位聖星靈方的女性星神，複雜地看向天化老人身邊的那個背影。
神星沒了，古殷軍團、解獸族、綠洲、真血龍魔和大量古族高層也都喪生在了其中。
或許那些個魔神體也沒來得及逃出生天，但那又怎樣？
損失的不過是一具軀殼，深淵領主們依舊存在於宇宙間。
絕望的大寂滅時代還是主旋律。
“先整合，收攏各大族的殘餘人員，我們還有充足的燃素儲備，接下來先重造一個神星。這次務必要杜絕一切失敗、頹廢的風氣。”一位男性星神道。
“可以施加思想鋼印。”
“嗯，不錯。”
“沒有了朧心他們，我們接下來的路，會更好走的。”
在場的好幾位星神，在此時鎮定自若。
“山海界...”
忽然，一道聲音。
天化老人皺了下眉。
在其身邊，那道聖光繚繞的光照會會長，倏然間開口，“山海界在最後一刻展開了。
立刻實施第二輪打擊！”
聞言，衆星靈不敢相信。
天化老人眼中閃過痛色，來不及多想，立即果斷做出抉擇，“啓動暗星！”
“一定不要讓他們活下來！”
山海界內。
原本黑暗籠罩的疆域，在此時迎來破曉之日。
大量燃素匯聚，照亮了世界的每個角落。
一個個聚集地裏，那些被困在山海界足有一百多年的各族男女們，走出庇護所，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疑惑與驚懼，
“發生了什麼？”
“天怎麼突然亮了...”
“難道是因爲那個沈然？外界發生了什麼，山海界要打開了嗎？我們出去後會被如何處置？”
一個個問題佔據着衆生的腦海。
自從獻尊學者昔年在阿拜多斯宣佈改變宇宙的消息過後，山海界就進入了全境封鎖。
生活在山海界裏的大家，就跟喫喝拉撒在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導彈上。
轟隆
山海界突然迎來搖顫。
像是大地震，人們都站不穩，恐慌感愈發強烈。
與此同時。
一片無邊無際的海面上。
包括陸神、綠洲洲主、朧心等巨頭們在列，居然全都出現在了這片海域。
各族的聯合大軍，數以百億的強者們都不敢相信地環顧左右。
“喀嚓...”
虛空生出一條樹狀的可怕裂隙。
山獸學者的嚴肅聲立即響起，“所有至強境以上的生靈，請你們不要釋放任何氣機。外面的神星正在自爆，我等全力抵禦衝擊，內部一旦承受不住，大家都將消失在...來自星靈族的毀滅打擊中。”
唰！
唰！
唰！
衆生一個接一個變色，旋即纔想起。
天啊。
真的是！
山海界展開的速度太快，一下子就將衆生給籠罩了進來，但還是看見了那顆神聖、古老、恢宏的大星降臨戰場的瞬間。
並不是天國的降臨，
不是爲了拯救，而是滅世！
“星靈族要滅了我們大家？！”
“爲什麼？這不可接受！”
“這裏有幾個星靈...”
很快，海域上，有幾個星靈被抓住。
他們本還想自爆，給山海界內部實施動亂，但是瞬間就被一位巨頭給控制了起來。
嘭！
那個巨頭直接捏爆掉一個星靈，
然後才冷血無情地看向第二個星靈，“爲什麼？”
“哈哈哈，你們這些充滿劣根性的生命種族，以爲欺騙了我們一次，還能欺騙我們第二次嗎？”那個星靈自知沒了活路，嘲諷大笑起來。
“爲什麼？因爲，這是你們應得的！”
另一個星靈惡毒地叫囂。
“你們居然選擇投靠深淵陣營！”
“竟然能向那個沈然下跪！太罪惡了，太黑暗了，光主啊！就降下你的天火，以我等的神星裂變，清洗這個充滿污穢了的世間吧——”還有一個星靈像是發瘋了。
衆生完全沒有想到，被氣得渾身發抖。
跟着星靈，大家這百年間到底都做出了什麼？
什麼也辦不到！
在宇宙的結局到來時，別說是星靈，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得乖乖等死。
“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許多男男女女都不懂，一些內心不強大的，相互依偎，都哭了出來。
“夠了！”
有老人看不下去，“多大歲數了。都超越境了，一族長老，還哭哭啼啼！”
但內心同樣很壓抑，充滿了無力感。
衆生需要領袖。
可領袖不一定需要衆生；
這不是一出政治劇，沈然不需要選票，星靈們或許想，但如今也壯士斷腕了。
生命需要世界。
可世界，現在也不需要生命了。
轟
突然，無涯海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個龐然巨獸鑽出頭顱，“我是山海界的大黑天學者，你們身上還有燃素嗎？”
它張開嘴，猶如吞天的漏斗。
這個時候，山海界一旦堅持不住，大家都得玩完！星靈們用神星來進行自爆，那一刻的牽引力就是連至強巔峯都無法逃逸，這何其可怕？
衆人紛紛再取出全身上下的燃素儲備，投進下方大黑天學者張開的大口中。
“沈然呢。”一個巨頭忽然問道。
“他在第一線。”
一個獨特的空間中。
數十位命運學者，來自不同族裔，生命形態有人有獸，連解獸一脈的智主她們也在。
沈然突兀傳送出現。
幾乎沒有多想，他立刻進入了狀態，掃了一圈學者羣體，就看向正前方，
“情況怎麼樣？能撐得下來嗎。”
“第二輪打擊來了...”
聞言，
沈然步履穩健又飛快，走上前去。
黑熊精外表的山獸學者，一個清瘦得骨相嶙峋的清明學者，還有正中央的，山海主。
“你看。”
山海主沒有開口，山獸師叔一揮手。
外面的景象顯化。
“神星的主要構成物質，是最早期星靈的屍骸，他們命名爲元素超導體，一種最堅固的現實物質與精密自然法則交擊的產物，這種物質每一立方米就能夠承載半個世界膜泡內的燃素。山海界...同樣也是。”
“他們通過毀滅法則能量，致使神星內部的核心壓力轟然崩潰，這一刻釋放出的能量超過了這一星系區域的總和。導致了局部時空的坍縮。”
山獸師叔語氣凝重地說道。
沈然看見了。
連[波]都沒有，意味着這片時空場都在這場浩劫中被完全打破了。那些爆炸殘骸，形成七彩能量霧狀光線，以每秒幾光年的速度，撕裂星空，擴張形成湮滅一切的區域。
爆炸原點，那裏誕生了一個類似奇點的黑洞。
山海界則像是一個白子，居然真的撐住了。
但二者彷彿陰陽魚，以類似太極圖的方式糾纏。
“這片時空遭到了不可估量的毀壞，我們現在無法逃逸。”山獸師叔道，“預計可能需要萬年以上的時間。”
“也是一個好消息。”
“不然，暗星就能直接降臨，給我們正中央的直接打擊。”
聞言。
沈然瞳孔一縮，“暗星？”
“已經到了，那顆星球進入了這片區域。”山海主開口，“暗星、海界與神星的構造相同，所以它能夠完整進入。是來給我們第二輪最大打擊的。”
畫面一變。
沈然以俯瞰視角，得以看見，區域被分爲了裏外三層。
就像是核爆。
最裏面是直徑超過了百光年的區域，由一個已經形成類似黑洞的神星與一個完全展開的山海界，二者像是原子核的糾纏，其他地區則是什麼也看不到，但充斥着法則引力。就是至強巔峯也難以從裏面進行逃逸。
距圓心三百光年，是次一級的區域，大量元素能量塵霧涌動，至強巔峯級別的生靈在裏面也難以承受，輕則重傷，重則隕落。
最外圍纔有了較爲完整的宇宙時空。
肉眼可見，空間出現了波紋，並伴隨有持續的低頻轟鳴聲，宇宙深層次結構的那些多元世界膜泡基本能完整保留下來。
暗星此時進入了第二層。
“不能讓它進入最裏面來！”
沈然快速問道，“我們現在是離開不了？”
“山海界只能改變法則紋路，緊密，纔不至於爆開。就算是博險，改變成躍遷狀態，但我們分析大概率也逃逸不出去，最好是等幾萬年過後......”
山獸學者話沒說完，
沈然就震驚，“幾萬年？”
哪兒還有幾萬年的時間可以等的。
“神星殘骸中心那裏的場域強度，你身處在山海界中，或許感受不到。打個比方，就連三幹光年外的指南針都會瘋狂爲之牽引。”
山獸學者面沉如水，“沒辦法，只有等它慢慢衰減。”
不可能的。
沈然知道，光是靠燃素儲備就支撐不了那麼久。
更別說，星靈們的第二輪打擊正在路上，
彷彿神風敢死隊一樣，直衝最裏層。
“有兩個辦法，改寫山海界的法則。那幾個深淵魔神應該是靠着混沌法則，就在剛剛，成功逃逸了。”
山海主突然道。
沈然一愣。
改寫山海界法則...混沌系的法則
“不行。”
沈然產生了一剎那的心慌。
就算之前在蓋亞的幻境中度過了幾十億年，但他此時還是搖頭，“山海界目前的法則不能變。別的不說，根本就沒有過程可言，來不及完成，就勢必會爆炸。”
並且，
以前有過一次，記憶可不要太深刻。
山海界輸入不了混沌法則。
那場大雨導致了後續的種種混亂
自己有第六感，基本是輸。
那樣的後果就是因爲自己的失敗，導致所有生靈同山海界一起消失在這個世間。
“那就，”
山海主話沒說完。
在場所有學者，一雙雙眼睛看向了這個黑髮男子。
“我嗎？”
沈然恢復了。
反倒是平靜以待，道，“要我怎麼做。”
“只有以混沌法則，才能擺脫神星殘骸中心此時的牽引力。先阻止暗星的臨近，要麼轉移走它，要麼讓它在第二層爆開，不能進入最裏層，不然勢必會加劇反應。”
山海主看向沈然，“......需要你出去。”
“嗯好。”
幾乎沒有猶豫地，沈然點頭。
衆命運學者們見狀，眼神複雜，有的低下頭，有的轉移開視線。
“儘管混沌法則可以讓你能夠擺脫那種牽引力，但那幾個深淵領主的魔神體都是險之又險才逃出生天，都遭遇了巨大創傷。”
只有山海主目不轉睛地看着沈然，“並且，只要暗星爆炸，到時候同樣將會形成一個時空坍縮的核心區域。”
“沒事。”
沈然道，“它們和我不一樣。我成就至強境時，用混沌規則淬體，此身乃是混沌身，只要我想，隨時隨地都能進入虛無之境。”
“？”
“什麼！”
“沈然你說的是真的！”
此言一出，前面還覺得傷感的山獸學者等立馬震驚地看來。
就連山海主也忍不住訝色，“你，混沌身？”
“我已經飛昇了。精神靈魂化作一枚烙印在混沌宇宙中的符印，此身便是損毀，我亦能在黑暗中重組。”沈然漠然地回答道，
“只是，那樣一來，我會和其他那些領主無異，一旦失去實體，就逐漸淪爲深淵信息熵。”
這幾乎已經是自己的宿命了。
這具身體儘管是混沌身，但依舊會腐爛，並不會長存於世間。
像是和魔鬼做了不可逆轉的交易。等人間的自己死後，靈魂就將去往地獄，永永遠遠。
時間緊急。
顧不得多說了，沈然立即就要出行。
“沈然，你還是覺得，沒有把握嗎？”驀地，就在他要消失前，山獸師叔的複雜聲響起。
身後。
山海界的學者們全都看着那個背影。
改寫山海界的法則，像獻尊學者說的那樣，讓山海界真正成爲命運完全體
這本纔是大家所希冀的。
“等我回來。”
沈然留下簡單的一語。
唰！
紀元輪迴，宇宙陷入更迭與沉浮中，一切都似乎消散了，只剩下一個最初與最終的原點。
由最早誕生於宇宙間，星靈屍骸鑄就的神星殘骸中心製造出一片百億光年的時空禁地，持續吸附、禁錮着所有物質。
沈然出行。體內到處都是混沌體系的黑暗之力，加持着他的形體，免受現實界的大破滅。
所謂不滅金身，不過如此了。
但依舊也無法完全擺脫實體的侷限性。
血肉之軀仍在發生着極其恐怖的變化。
與此同時。
山海界內，山海主等決定，一揮手。
界內的所有生靈皆擡頭可見一副經過特殊處理的畫面。
“那是......”
所有人都震撼，靈魂在顫慄。
如同開天闢地的時刻，那是一個人的背影，在此時的宇宙時空中格外清晰，他很快漸遠，消失在畫面中。
緊接着，一聲創世級別的大爆炸。
“......”
宇宙的另一端，星神們緘默難言。
天化老人眸中一黯，
暗星也崩毀了，炸的什麼也沒剩下來，“....還是被他阻擊了。”
“到頭來還是如此。”
“只要對方想走，隨時都走得了。我們星靈族的所有心血，結果就，影響不了深淵領主們半點。”
“既然如此到頭來要面對無解之事，”
“爲何當初又要創造出我們......”
這一天，大宇宙動盪，倖存者們心情沉重。
按照光照會與暗星靈們的說法，是各族聯合大軍到頭來不敵深淵入侵，盡數覆滅。這一紀元的高層戰力在最後一役中，幾乎大半都壯烈犧牲。
往後，也宣告衆生的掙扎逐漸微弱。剩下的就是等世間的燭火燃燒殆盡，每個生命最後的遲暮階段。
山海界，過去許久，沈然歸來了。
“我的這具身軀即將燃盡。”他出現在學者們面前，令大家表情變得務必糟糕。
殘酷的時刻到來，自己時日不多。
這個時候，沈然本人反而平靜，“我之前說了等我回來，現在可以了。爲我接入山海網。”
衆學者們注視着他盤坐。幹般律令開始環繞，種種符印，皆是世間最深邃的奧義。
由自然律令構成的山海界，能否加入混沌法則？靠燃素維持運作，可否以混沌能量來代替，成爲能一直航行下去的諾亞方舟，直到看見下一紀元的曙光？
或者，就像過去一樣，不會有能夠逃離輪迴的生靈。
深入想想其實可知，那種存在比深淵領主們還要讓宇宙感到棘手，只要有一個逃過大寂滅的，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往後不斷加重負擔。
很可能最終只有自己想辦法去以消除過去所有有意識的深淵意志的方式，爲這一紀元延續的同時，也側面保障了整個宇宙歷史進程的繼續
從這個角度來講，自己的追求好像是跟系統管理員的目標一致了？用黑格爾的哲學術語來說，就是對方神神叨叨的絕對精神。
更簡單點，
靈魂是混沌的精神。
“就以這具殘身爲種，問天吧。”總之，沒有簡單的妥協，沈然直面最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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