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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他用了天大的力氣只喊出這麼貓叫似的一聲,額頭抵在車門上,溫熱的眼淚順着鐵皮往下淌。
“我說那麼多你一句都沒聽進去。”
靳寒冷眼看着他,不知是無奈還是無力地苦笑一聲。
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他把裴溪洄抱起來,放到汽車後座上,轉身返回碼頭找人算賬。
裴溪洄扭身想追出來:“哥我跟你——”
耳邊響起“鐺!”地一聲悶響,靳寒把皮帶砸在他腳邊。
“我看你敢出來。”
他從車座下抽出兩把槍,對巷口招手。
急得上躥下跳的大豹立刻跑過來,心疼得紅了眼,沒敢往車裏看。
“把人都調回來。”靳寒命令他。
大豹:“哪個區的人啊?”
“每個區!所有人!有多少算多少全給我調回來看着他!另外……”
他說到這裏話音一頓,用力閉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全是破碎的紅斑,聲音也變得略微柔軟:“你去趟藥店,買冰袋、退燒藥、酒精紗布,消腫藥膏。”
裴溪洄趴在後座上,臉埋在胳膊裏一動不動,聽到哥哥這話,實在實在憋不住了,委屈地抽了兩下鼻子。
很小很小的兩聲。
第43章今晚回家睡
這不是靳寒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裴溪洄動手。
很小的時候還有一次,那段記憶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灰色的。
裴溪洄小時候很乖又很倔。
大方向上他很好糊弄,給什麼喫什麼,讓穿什麼穿什麼,說搬家就跟着走,只要哥哥陪在身邊,他就是喫糠咽菜都是樂呵的。
但在某些小事上,他會有自己不可理喻的執拗。
比如靳寒帶他出去逛廟會,臨出門前他一跤摔進泥坑裏,變小髒豬了。
靳寒給他洗澡、洗衣服,拿新衣服給他換。
本來就晚了,他還添亂,就不換,非穿原來那件。
靳寒說原來的髒了,洗了,他說那是他自己選的,髒了也要穿。
靳寒就打開衣櫃讓他再選一件。
他又不選了,說不管選哪件都和原來那件不一樣。
“你故意找事是吧?”靳寒懶得搭理他,拿過新衣服就往他頭上套。
結果他光着屁股跑進院子裏,說什麼都不穿,哥哥一靠近他就扯着嗓子哭喊。
小孩子的哭聲是很尖銳的。
再可愛的孩子都一樣。
尤其當他因爲一件小事就扯着嗓子哭鬧起來,還把自己哭到小臉通紅喘不過氣,甚至躺在地上打滾,真的會讓人想上去給他一腳。
要擱別人家這一腳早就成全他了。
眼看要出門了你因爲一件衣服耍什麼耍?
但靳寒沒打他也沒罵他,而是反思剛纔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弟弟這麼抗拒。
一件衣服真的至於嗎?
是不是心情不好在無理取鬧?
可非要逼着他穿上新衣服會不會讓他覺得小小的自尊心不被尊重呢?
或許自己選的就是會有特殊的意義?靳寒性子獨,又強勢剛硬,骨子裏有些封建大家長的霸道和專橫。
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一個孩子拉扯着另一個孩子過活,性格稍微軟一點早就被人整死了。
但他的“霸道和專橫”卻並不會讓裴溪洄反感。
因爲他不懂的、無法理解的事,就會去問、去學,而不是一味地逼迫弟弟服從。
他和房東阿姨借用了十分鐘的電腦,上網查:小孩子出門前爲什麼執意要穿自己選的衣服?
然後他了解到一個詞,叫秩序敏感期。
那天的最後,裴溪洄還是穿上了自己選的衣服出門——靳寒在院子裏架上火,把衣服烤乾了。
逛廟會時,他發現弟弟總是有意無意地往他身邊靠。
那麼矮一個小胖墩兒,皮球似的屁顛屁顛跟在他旁邊,有時他走快了弟弟得小跑着追他,追上了就張開雙手抱住他的腿,親熱地蹭蹭。
靳寒問他:“幹嘛呢?”
裴溪洄臉蛋紅紅,不太好意思地說:“親子裝。”
原來他挑的那件衣服有個圓圓的娃娃領,和靳寒帶領子的襯衫放在一起像是親子裝。
“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哥哥的寶寶啦!”
靳寒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那你早說啊,我換一件沒有領子的衣服不就好了。”
裴溪洄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裏還舉着個小豬棉花糖,他捨不得喫,每次都只用虎牙咬一點點,拍着小手崇拜道:“還可以這樣嗎?哥哥好聰明!”
靳寒睨他一眼,讓他把右手舉起來。
裴溪洄不知道爲什麼要舉手但哥哥讓他舉他就舉,伸出圓手遞上去。
靳寒一口乾掉了他的小豬棉花糖。
成長的代價對裴溪洄來說太慘痛了。
靳寒用一個棉花糖教會了他,僅次於“安全第一以他爲先”的第二條規矩:有需求就說出來,哭和打滾並不能解決問題。咱們家條件確實有限,但能給的我都會想辦法給你。
除了這兩條之外,他很少真正嚴格地去約束裴溪洄什麼。
他的教育理念只有八個字:野蠻生長,給予尊重。
不會因爲弟弟是小孩子就剝奪他的人權,家裏大事小情都由兩個人商量着決定,比如這周可以改善伙食,是喫清蒸魚還是玫瑰雞呢?
兄弟兩人各投一票,平票就聽弟弟的。
長兄如父,事必躬親。
他養育裴溪洄十八年,也教導裴溪洄十八年,他的孩子身上處處都是他的影子,大到爲人處世,小到一言一行,甚至連骨子裏的善良與堅韌都和他一模一樣。
十八年來,他們只出現過兩次無法調解的分歧。
第二次是裴溪洄二十三歲和他鬧離婚。
第一次就是裴溪洄七歲那年,把他氣到動手打人。
七歲,該上小學了,沒有學校願意收他,因爲他沒戶口。
他一個被海水衝到這裏的來歷不明的小孩兒,沒人收養的黑戶,幼兒園還能在社區跟着混兩年,上小學就必須要把學籍檔案建好。
靳寒拜託碼頭的水手幫忙,找到一個能辦這些東西的機構,但人家開口就要二十萬。
二十萬,對十六歲的靳寒來說是天文數字。
那時他一個月的工資是一千三,不喫不喝十二年才能送弟弟去上學。
十二年後裴溪洄十九歲,和他一樣目不識丁,沒有文憑,被人在背後罵文盲,庸庸碌碌過一生。
靳寒一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他不可能讓弟弟走他的老路,於是他開始晝夜不停地打工。
凌晨四點起來,送牛奶賣報紙,早飯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