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二夜:判決
他甚至來的比寧筱曦他們還要早,把帳篷紮在了隔壁隊的營地裏。
傍晚時分,遠遠地看着寧筱曦他們的大帳豎起來的時候,他心裏的情緒,居然是膽怯。
一個多月,倆人之間沒有過絲毫地聯繫。
雖然從陸翔宇那裏聽到了她很多工作上的消息,雖然鄒峯來之前就下定了決心,但真地設身處地到了這一刻,他卻猶豫了。
近鄉情怯啊。
因爲他根本沒有把握,她是不是還留在原地?她是不是還在等着他?
在b輪融資的最後時刻,陳鐸生這樣的小人,一拳擊碎了鄒峯一直矇蔽自己的障霧。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能掌控大局,一直認爲他能把工作和感情截然分開。他也一直相信,以寧筱曦的格局和聰慧,一定可以配合他,合理地避開倆人之間可能存在的,職業身份上的利益衝突。
所以,他沒有做好足夠的防備。
那些他正心誠意爲了公司培養人才的行爲,在陳鐸生的投訴郵件裏,看起來是那麼的充滿私心和利益輸送。
而這一切——只是因爲他愛上了這個姑娘。
擺在面前的選擇,是那麼簡單和直白。
要麼她退出,要麼他放棄,要麼——倆人不能在一起。
他可以放棄嗎?當然可以!但,不能是在那個時刻。
因那是可恥的背叛,不止背叛了寧筱曦,也背叛了陸翔宇,背叛了這一路上所有相信他的隊員。
可是……讓她退出嗎?
怎麼可以!
寧筱曦是那樣的努力,勤奮,出色和有前途。因他放出的魚餌,她放棄了大外企的機遇,冒着風險,來到這裏。這幾個月,又因爲他的刻意培養,扛住了那麼巨大的壓力。
若不是她,公司的b輪融資怎麼可能這麼順利?
於公於私,她都不應該是那個被犧牲的代價!她不能出局!
必須保住她,這是他不容置疑的決心。
所以……他只能割捨倆人剛剛開始的感情。
而這段感情,本來就是起於他的自私慾望。
這一路上,他實在孤單了太久,所以不計代價地想要抓住生命裏一束光,抓住這個讓他笑,讓他怒,讓他溫暖,讓他放鬆,也讓他完整的姑娘。
這個姑娘,在他人生的主戰場主頻道上,能夠神奇地聽得懂他說的每一句話,不論是他說出口的,還是那些……他說不出口的,她都能立刻心領神會,然後,默默補位,不事聲張。
不計代價,也……不要回報。
他便想把自己回報給她。
不論她是不是需要。
多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他那時真地以爲他爲兩個人做了最好的決定,卻忘記了這個決定裏最重要的一個參數——寧筱曦。
她根本不是什麼代價,也不是什麼小白兔。她是獵手,她是鷹。
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辛苦守護的東西,被別人輕易犧牲和奪取。
所以她自己站了出來,設計做局,請君入甕,離間策反,上樓抽梯。
而鄒峯這時在幹什麼呢?他在可笑地,自以爲英雄救美豪氣干雲地,拿出了自己的股權去保她!
結果,他沒有保護她,反而是她,保護了自己,也拯救了他的信任危機。
她的光明磊落,讓他的利益交割,看起來,是那麼的無趣和骯髒。
所以,當她拒絕接受他的歉意時,鄒峯退縮了,因爲他——也真地沒臉跟她道歉。
他自己後來想起來,也覺得自己乾的不是人事兒!
前一刻還自得其樂地研究姑娘的敏感區呢,下一刻就突然跟人家說,我這樣對你不公平。
任哪個正常點的女孩子能再搭理他呢!
所以,徒步的第一天,他飛快地走在最前面。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他還沒準備好。
若她還是不搭理他怎麼辦?
若她拒絕了他怎麼辦?
若她還是跟他冷硬地說:“有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跟你說不,那就是不!“
怎麼辦?
直到,他抵達了日烏切埡口的腳下。
鄒峯突然就明白了。
這件事,就是他和寧筱曦之間的埡口。今天若他獨自翻過去了,不等她,也許倆人的緣分真地就盡了,他們可能,真的一輩子就不會再見面了。
或者,再見面時,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總有一天,她會成爲別人的女朋友,別人的伴侶。
她那能融化冰雪的笑容,她那清澈無辜的眸光,她那心疼人時奶兇奶兇的表情,和……她在他懷裏柔軟顫抖的清淺呼吸,都將全心全意地交給另一個面孔模糊的男人。
鄒峯走上埡口的每一步,都在設想,假如,有一天,她的以柔克剛,她的一嬌一嗔,她的心疼關心,她的全心全意,她和他之間那些不着一語的默契……都將屬於另一個男人,他會怎樣?
他越走越慢,每一步都越來越艱難,直到最後,他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急促呼吸,胸口憋悶,有了高原反應。
鄒峯是那一刻下定決心的,來都來了,至少要面對她告訴她,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想和你在一起。
也許我不能用最令你滿意的方式陪着你,也許我有時會有我的萬不得已,但你要學着相信我,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考慮了你。
他還想說,我錯了,下一次,我做決定的時候,一定會問問你。
但他最想的是,給兩個人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這一次,他想把原來做錯了的,都做對。
他想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刨開給她看,告訴她:他是誰,他爲什麼會這樣,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源於哪裏。
與我在一起,你會面臨什麼樣的人生,你要面對什麼樣的挑戰。
然後把選擇的權力交給寧筱曦,讓她來決定,是不是要愛他,是不是想選擇這樣的人生,和這樣的感情。
願不願意牽着他的手,一起走下去。
鄒峯知道,她一定能聽得懂自己的話,一定能明白他想告訴她的心意。
她應該是,聽懂了……吧。
所以,她就這樣轉頭離開了。
不能怪她,真的。哪個正常的女孩子,願意接受這樣不公平的愛情?
寧筱曦站起身,走出了帳篷。
是因爲她不忍心。
不忍心眼看一個她愛着的男人,風輕雲淡地將一些看似早就“過時”的大道理,變成一把把刀和一道道枷鎖,綁住他自己,切割着他自己。
仁義智信,看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對於今天這急功近利的時代而言,其實是多麼艱難才能守住的底線啊。
不論是在外企,還是面對陳鐸生,寧筱曦都見過了太多太多,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滿嘴裏假仁假義,其實都是給別人定的規矩。
鄒峯的奶奶,對他的要求,看似基本,實際上卻是強人所難!
因爲水窮雲起處,往往高處不勝寒。
一個人站的越高,堅守這四個字的代價,便越大啊。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他爲什麼要逼着自己過得這麼不容易?
寧筱曦不知道摸黑在自己的帳篷裏坐了多久。
應該是很久很久的吧。
因爲她恍惚地聽到,大帳裏的人散了,營地裏的聲音靜了,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
而在這絕對黑暗和絕對的寂寞裏,寧筱曦終於慢慢明白了自己那麼難過和艱澀的原因。
原來今天下午這一路上,鄒峯都試圖用那若即若離的陪伴讓她明白一件事:若她真地愛他,那麼她就要愛上他身上的這些枷鎖,也要接受他的不得已。
就像他的父母一樣,鄒峯永遠不可能只是她一個人的,也不可能隨時隨地只考慮她的利益,甚至,在必要時,她必須理解他會犧牲小家的利益,去成全更大的責任。
所以,他永遠做不到像別人的男朋友那樣,朝朝暮暮都牽着她的手,無時無刻地與她寸步不離,並永遠把她擺在第一位。
但,在她艱難時,他會護着她,伴着她,看着她。
因爲,他想與她在一起。
而她,應該對他有更多的信心。因爲不論離開多遠,他總會回到她身邊,或在前路拐角上等着她,與她會合,再一起繼續走下去。
原來,他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問她:“我用這樣的方式愛你,你可願意?”
寧筱曦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她的雙眸閃爍,目光堅定。只沉思了片刻,她就霍啦撕開了自己的帳門,彎腰低頭就鑽了出去。
她想去告訴他:她願意。
人生那麼長,她獨自走了那麼久,她很堅強,也很獨立,她可以和他一起面對風風雨雨,她不需要他隨時隨地的照顧,她可以照顧好自己。
她可以與他一起,這樣一直走下去。
她不能等,也不想等。
她必須此時此刻就告訴他!
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
她要現在就投入他的懷裏,告訴他,她,其實與他一樣,相信着這些“過時”的道理,所以她愛着他的所有,她願意分擔他的枷鎖,哪怕有時,那個代價,是她自己!
寧筱曦擰亮了自己的頭燈,急匆匆地向大帳方向走了過去。
對面,大帳門前的地上,依稀坐着一個模糊的人影。
在這個更深露重的時候,他依然沉默地,孤單地,不死心地遙望着她帳篷的方向。
在看見她頭燈閃亮的那一刻,他從地上霍然站了起來,昏暗的頭燈映照下,他的身影彷彿一把劈開夜色的重鐵寒劍。
他看着她,好像一直期待她來,又好像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寧筱曦的眼睛有點模糊,但她的心裏跳躍着的是什麼,讓她呼吸急促的是什麼,讓她渾身忍不住微微顫抖的又是什麼呢。
模糊的淚眼中,她看到鄒峯並沒有等在原地,他也向着她大步邁了過來。
短短的幾十米距離,他的腿比她的腿長多了,所以他很快就來到了面前,一伸手,就把她像小孩兒一樣騰空抱了起來。
她雙手抱住了他的頭,主動低頭去找他的嘴脣。
狂亂而不得章法。
鄒峯也一樣。
身邊,雪山沉默,山風呼嘯,溪水潺鳴,星光墜落。
倆人氣喘吁吁地,就像兩個在學習初吻的小孩子一樣,吻得焦躁,心急,不得要領。
牙齒磕到了牙齒,舌頭撞到了舌頭,因爲……彼此都急着向對方傾訴自己,想要第一時間先把完整的自己交出去,而不是等着獲取對方的給予。
最終,似乎還是鄒峯更急迫些,更焦灼些,更不安些,更有力些。
筱曦感受到他如洪水猛獸一般必須要發泄出來情緒,便溫柔地退了退。
柔婉地承接了他,也安撫式地接納了他。
接納了他焦急的給與,也接納了他焦慮的傾訴。
感受到她的溫柔與承受,鄒峯慢慢地撤開,含着她的脣珠,啄了她一口。
然後湊到她耳邊,低沉地,急迫地,甚至是討好地說:“筱曦,我錯了。我不該不問你一聲,就自己做決定。”
“我不是不尊重你。”
“我一個人太久了……我只是習慣性地……萬事自己給自己拿主意。”
他親她。
親一下,說一句:
“我聽你的話,把煙戒了。”
“以後,你好好管着我,行不行?”
“以前從沒有人管過我。”
“我不知道被人管的滋味。”
“可我想讓你管。”
寧筱曦的眼淚終於決堤而出。她把頭埋在他脖子上,又哭又笑,嬌嬌軟軟地輕聲說:“誰願意管你。”
說完,充滿怨氣地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鄒峯倒吸一口冷氣,好像被刺激到了,渾身血液沸騰得直冒泡。
沒有任何一刻像這一刻一樣,他這麼想把懷裏這個姑娘狠狠地收服,與她立刻合爲一體。
那並不是純粹的黑暗慾望,而是來自內心渴求的空虛,他想要填滿她,也想被她填滿。
他抱着她幾步就走回到了她的帳篷,彎腰低頭,一把將寧筱曦塞了進去,他縱身而入,一手拉上了帳篷的拉鎖,一回身直接就把她壓進了敞開的睡袋裏。
寧筱曦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迫切,立刻慌了,又不敢大聲,只輕輕地喘着,叫:“鄒峯,你要幹嗎?不行,不可以……不行。”
他握住她推擋他的手臂,不說話,只擡起頭來深深地看着她,那雙眼睛裏,燃燒着的不止是慾望,更多的是渴望與深情。
他貼在她耳邊小聲說:“我什麼都不做。外面冷,我怕凍着你。讓我和你多待一會兒,嗯?”
說着,還像只蘇格蘭牧羊犬似的,拿鼻子拱了拱她的小鼻頭。
寧筱曦相信了。
然後爲自己的輕信付出了代價。
這晚上,鄒峯確實什麼都沒做。
做了什麼的是寧筱曦。
鄒峯當然知道,這對寧筱曦是完全陌生的經歷,所以他確實也沒打算真的做什麼。
至少,她的第一次,不應該發生在荒郊野外的帳篷裏。
可是他期待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甚至,直到這一刻,他的心頭都還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真地聽懂了他說不出口的哀求,她竟然這麼容易就重新接納了他,也接納了他這麼不要臉不合理不公平的感情。
這一晚,他本想徹夜等待的——若她不再出現,那麼這就是她最後的判決。
他沒想到,她的決定這麼快就來了。
但,這哪裏是什麼判決書,這簡直,是人生裏最寶貴的一份大禮!
這一刻的感覺是如此難以置信,美好得像是幻覺,所以鄒峯放不開手,他怕一鬆手,這幻覺就消失了。
今晚,在這結界裏,他必須以某種方式擁有她,或者,被她擁有。
不能等!
鄒峯擠在寧筱曦的睡袋裏,擁着她在懷裏,好像親不夠她似的。
寧筱曦如何招架得住,一會兒就被親迷糊了。等她發覺得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握着了她的手。
“筱曦,筱曦……”他輕輕地,帶着點哀求,像個賴皮的大男孩似的叫她的名字,呼吸吹在她耳朵後方,引起她一陣戰慄。
狹小的睡袋裏都是他囂張的雄性荷爾蒙,淹沒包圍着寧筱曦,她的頭埋在他的肩窩上,嚇壞了,躲又沒處躲,避又沒處避,最後只能硬着頭皮,顫抖着跟着他的手慢慢學習。
他的呼吸好熱,好沉,時不時地咬她的耳垂,或者低頭親吻她,偶爾情濃地俯下頭來深深吮吸她的舌頭,好像是想把她整個吞喫下去。
寧筱曦轉開頭,聽着睡袋裏悉悉索索的聲音,感受着手心裏的火燙,臉熱得恨不得直接鑽進睡袋裏去。
她小聲掙扎:“好了吧?這麼高的海拔,你……”
她躲閃地在黑暗中擡頭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裏,全是濃郁深沉燃燒熾烈的慾望,可是他,居然在笑,還很享受地得意地笑,他又湊過來親她的嘴脣:“瞎操心,再高點兒你老公都沒問題。”
老公……
寧筱曦手上一緊。
鄒峯悶哼了一聲,垂眸看她,鼻子裏哼出來的氣更燙人了,嗓音喑啞而粘稠:“小心點兒,這可是你後半生的幸福。”
他的一隻乾燥有力的手慢慢地爬進了她的速乾衣,吻着她模模糊糊地說:“別停……繼續……”
這一刻,寧筱曦後悔了,後悔而崩潰。
她怎麼這麼天真吶!她以爲男人會懂得愛情多麼的堅貞和偉大,其實呢,男人的愛永遠這麼直接和幼稚!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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