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换租第三
她打开窗户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十楼,有点高,跳窗還是算了吧。
旋即把窗关好,踮脚轻轻退回到床上,抱着腿坐好。
室友在门外扭了三分钟的锁,一秒也沒有断過。
任乐清都好奇,這人胳膊不酸嗎?
一点十五分,变态撬锁声终于停了。
任乐清赤脚下地,慢慢爬到门边,耳朵贴上门板,试图分辨对方是否回屋了。
“哐当”一声重击,扭锁声卷土重来。
声音非常近,在她耳边炸开。
任乐清條件反射惊叫出声,跌坐在地上。她甚至能看到门板边的木皮正在因受力而裂开,若是再来几下,门锁不坏,门也破了。
“任乐清?”梁照一语气有点急。
她不敢出声,手脚比夜晚的露气還要凉。
又過了五分钟,家裡才彻彻底底回归宁静。
任乐清听到旁边传来关门声,一下瘫软在衣柜旁。
這是合租?
這他妈是电锯惊魂吧!
她一刻也不想等,胡乱套上自己的外套和裤子,飞快地打开房门又锁好,穿上鞋就跑。
电梯门缓缓关闭之时,她好像看到,她们家的大门打开了。
任乐清出了一身汗,直勾勾盯着电梯屏上的数字。
三楼的廊灯前几天串了,怎么跺脚都不亮。
要命的是电梯偏偏在這楼停了,走廊明明空无一人。
她怕得紧,死死攥住手机,连关门键都不敢過去按,缩在电梯角落慢慢蹲下去。
电梯好不容易到达一楼,门开后,任乐清隐约见到电梯与楼梯中间的路口有一道黑影。
她绝望地蹲回去,眼见那道黑影越来越近。
“任乐清?”
是梁照一的声音。
好像有魔力,令她瞬间镇定下来。
梁照一刚走到电梯门口,就见任乐清惨白着一张脸扑进他怀裡。
她脖子上有汗,身上却沒有丝毫的热气,肉在微颤。
“沒事儿,沒事儿。”他替她擦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揉两把她的头发,“活着呢。”
任乐清吓得說不出话,唇色淡得像锦缎烧成的皑皑白灰。
梁照一低头看了看她:“上车?”
她点点头,目光呆滞,艰难地想迈步,蓦然发现自己的腿在抖。任乐清有点窘迫,她打小胜负欲就重,死鸭子嘴绝不想承认自己怕了。
正当她纠结用什么說辞能让梁照一等她一会时,身体重心一空。
整個人被打横抱起来。
任乐清回過神,搂住他,不太服气:“我……能走。”
“我是怕你走得太累了。”他笑道。
她沉着脸色把头靠在他肩上,又抱紧了些,闻到他衣服上好像有淡淡的烟草味。
白天還沒有的。
“你抽烟了?”
在任乐清的印象裡,梁照一会抽烟,但沒怎么见他抽過。至少跟他们一群狐朋狗友吃饭的时候,他基本不抽。
前几年有過几次。
她所說的会抽烟,不是吸一口烟从嘴裡吐出来,而是指烟雾過肺、从鼻子裡呼出。
“嗯,太困了,抽根烟提神醒脑。”梁照一也沒打算瞒她,“怎么了,不喜歡?之前你不是說男生抽烟很帅。”
這话她還真說過。
任乐清摇摇头,帮忙拉开车门:“我是以为你真是小马嘴裡說的那样,在家是個乖宝宝,一個人在北京的时候就鬼混。”
“他从来沒說我句好话。”梁照一把她放到座位上,替她扣好安全带。
等他绕到驾驶座的工夫,任乐清抽空看一眼手机,才发现两個人還在通话中。
一直沒挂。
“去哪?”梁照一把空调开到最大。
“能去哪。”任乐清故意呛他,“回公司啊,难不成咱俩去开房?”
梁照一白了她一眼:“也不是不可以。”
“去开房干什么,按摩前列腺?”任乐清說着,伸手去摸他的大腿。
梁照一直接摁住翻個面,十指扣紧:“等有机会,我亲自让你按摩。”
她沒有抽回来,就這么握着。
“我今晚要是不下来,你岂不是要在這等一晚上?”
他不置可否:“你胆子那么小,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啊。”
因为路遇红灯,要停车换挡,任乐清的手這才空了下来。
她搓了搓裤腿,把车载音乐声调大一些。
那曾冻僵在梁照一手裡的少女心,好像在慢慢破冰。
·
南河三办公室有间裡屋,浴室大床齐全。但是他很少睡在公司,通常都在通宵赶稿。
任乐清进门后闷头就睡,结果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她就醒了。
還是被南河三和商燃的說话声吵醒的。
南河三见到她从裡屋出来,刘海全部飞上去,并沒有感到惊讶,反而拎過桌上冒热气的豆浆油條给她:“吃早饭。”
商燃气不打一处来:“那是我买的!”
她這個人从不当舔狗,谁喜歡她她就跟谁玩,谁不喜歡她,她就离得远远的。
包括商燃。
任乐清也懒得搭理他,安安静静拿着早饭去待客茶几旁蹲着吃。
“你坐個凳子。”南河三看见了便說道。
任乐清摆摆手,闭着眼睛嚼。
沒睡够,头有点疼。
手机叮的一声,她猜是梁照一的微信。打开一看果真是他,发来几张出租屋的照片。
任乐清翘起油光锃亮的手指回复他:【你觉得合适就行,我相信你。】
梁照一秒回:【起這么早?】
任乐清:【你不也是。】
梁照一:【我工薪阶级,上班不能迟到啊。你工作時間不是弹性嗎,怎么還起這么早。】
任乐清看着這段话愣神,蓦地发现,自己還不知道梁照一做的是什么工作。
又怎么会和念奴娇有交集?
不過這個人第二天上班,昨晚居然還陪她熬到那么晚,甚至一直等在她家楼下。
任乐清不禁热泪盈眶,有梁照一這样的朋友真好啊。
她前脚還在笑眯眯地大口喝豆浆,后脚打开微博后的界面卷走她所有食欲。
私信快要爆了,全部来自陌生人。
【真尼玛恶心,画的什么垃圾,滚出漫画界。】
【就你画這么個破玩意,還有脸說娇娇老师抄袭,蹭热度你第一。】
【什么样的垃圾能教出你啊,真他妈想看看你爸妈长着一张什么狗几把嘴脸!】
【哈哈输官司了,活该吧你,小bitch。】
【私自印刷违法,祝你早日牢裡蹲。】
任乐清有点懵,一條又一條的恶言堆砌在小小的屏幕裡。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微博這么恶心,恶心到她想卸载。
但她沒有,還是咬着牙一個個评论看下去,就想知道发生什么事能让網友浪费時間来“教育”她這样一個小透明。
发表時間较近的,大多都是谩骂,小部分是看戏。
她饭也不吃了,咬着筷子专心致志翻评论,一條不落。
看了半晌,眼睛开始刺痛发痒流泪——這两年沒日沒夜对着电脑等电子设备工作,不知不觉就患上了干眼症,外加散光。
污言秽语看多之后,心裡的不适感竟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任乐清夹起油條咬下一口,就着豆浆咕咚咕咚往胃裡咽。這会儿她心平气和,像在浏览什么冷门小瓜。
翻了将近20分钟,她总算从凌晨的评论中串联出一丝真相。
好像是念奴娇深夜发了一條微博,随即秒删,沒人来得及截图,但有夜猫子網友看到了。
寥寥数语,說自己在24年人生生涯中的唯一一场官司赢得大获全胜。
知道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人翻翻念奴娇微博也能知道。
她唯一挂在微博上的律师函,就是发给任乐清那张。
庭审之前原被告双方需要报身份证号,任乐清当时觉得新奇,一并把对方的身份证号听进了心裡。
明明28岁,說自己24。
在網上发言就這么不计较成本嗎?比她這個满嘴跑火车的人還能硬掰。
任乐清也不嫌麻烦,把骂她最难听的人一一拉黑。看着私信頁面干干净净,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回头喊了一声:“三哥,有什么宴会是设计圈的嗎?就是所有设计行业都能参加的那种。”
“有啊,十月份有一场我說带你去,你非要打游戏。”南河三回道。
商燃不乐意了:“我靠,有這种好事你不带我去,带她?!”
“你又不是干设计的。”言外之意,我带你干嘛。
他们公司名义上是股份有限公司,实际就是個披着大公司皮的动漫工作室。工作室裡主攻原画方向的,目前只有南河三和另外一位年龄稍大些的宅男。
宅男哥以前是自由漫画家,成绩不错,年過40,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想找個港湾靠一靠。南河三惜才,說他是国内的宫崎骏。
反正他总招揽些奇奇怪怪的人,比如做工程建筑的,比如任乐清這样半吊子的。
“那次念奴娇是不是也参加了,你见到她了嗎?”任乐清吃饱后把餐余垃圾收拾扔进垃圾桶,再将会客桌擦干净。
南河三回忆一番:“沒注意。說实话,我觉得她画的不如你,画风和文本,我都不喜歡。但漫画這個东西吧,很难說……”
個人喜歡沒用,关键還是得看受众市场。
南河三這個人护短,不太好判断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发自内心。
但他這番话无疑是在为任乐清松了一道死结。
“那当时都有哪些行业参加啊?”她扑到办公桌前,蹲在地上,双手扒住桌子边,只露出半颗脑袋。
“太多了,哪能记得住。”南河三伸出手指开始数,“建筑,动漫,服装,平面,室内装潢……”
任乐清其实就是想推测一下梁照一是做什么的,沒太多耐心:“有沒有学什么……遥感专业能做的设计?”
梁照一大学就是学遥感的,那专业具体叫什么,她還真记不清了。
当南河三慢悠悠說出“沒印象”之际,她倏而想起自己的新出租屋,乐呵呵打开照片给南河三看:“我的新家,不错吧。”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南河三却仿佛习惯似的抠了抠手,定睛看向手机屏幕。
精装修,轻奢风。看着家具不多,空荡荡的连电视都沒有,但南河三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利害之处。
他沉默片刻,道:“這房子挺不错,三环。”
“是吧!”
“房租沒八千拿不下来。”
·
晌午刚過,埋头工作的梁照一收到一條微信,来自任乐清的微信。
【我不租啦!!q∧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