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山上山下(上)
在翩翩搖扇少年自顧自走出學堂大門後,學堂內衆人亦是收回跟隨少年出門的視線,轉而望向少年,爲少年的一番古怪言談出奇。
而講臺上白嶽見時辰已是差不多快至正午,收起桌面書籍,將驚堂木擺正放回原處,然後拿過桌上的一方小布將後方石壁擦拭乾淨。
將一切瑣碎事兒做完後,望着下方開口:“下課。”
說完,然後補充了一句,“下午我們講詩詞,莫要遲到。”
隨後手臂夾起書籍,朝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回頭望了望最後面,不忘囑咐一句:“你二人下午可做休息。”
突然望向少女,猶豫片刻後開口,“你隨我來。”
白靈望着先生微弱的嗯了一聲,然後收拾一下桌面後,跟隨其後。
而學堂內衆人見先生步出課堂後,歡呼雀躍,有些人稍作整理後快步奪門而出,而有些人乾脆整理都懶得整理,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頭。
“誒,我知道一家新開的小攤,賣的東西可好吃了!你們要不要去試試?”
“還是不了吧,我還要回家喫飯呢,要是不回去,我爹又得罰我了”
“反正是學讀,就說在學堂裏喫飯就好了,就算你爹懷疑你,量你爹也不敢來學堂詢問先生。”
學堂內衆人與入門之時完全不同,清晨入門之時雖如過江之鯉,但卻井井有序,依次而入,但這放學之時卻是化作鳥獸散,毫無秩序可言,一些個人更是恨不得多生兩條腿,跑的飛快。
遲白芷見柳左坐立難安,笑着讓他整理一下書籍,最好將一些個有關詩詞的書籍擺在最上頭,以免待會臨時抱佛腳,然後自己細細整理後,二人就欲出門,卻被身旁人言語打斷。
胡可站起身子,笑着開口:“學堂內有着喫食,雖說比不得自家和外面的飯館,沒有那般色香味俱全,但也是另一番美味,不妨我們去食用?”
最後接上一句,“免費。”
不待遲白芷開口,柳左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後開口道:“這次就算了吧,下次下次!”
少年如今雖說不是身纏萬貫,但一貫還是有的,以前每日就喫些幫工伙食,偶爾遇到掌櫃的心喜或者逢年過節,都是能夠喫上一喫各類精緻的糕點,有時候還能喝上一壺遲白芷帶來石頭釀,對於那些個糖葫蘆之類小食,以及一些飯館的美味,少年那是想都不敢想,不是沒錢,而是知道錢難掙,不忍心這般瀟灑殆盡,而是選擇一一存下來留作他用,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錢,自然是想先嚐一嘗這各種各樣的美味,打打牙祭。
少年心性一顯無疑。
胡可見柳左開口,望了一眼身前二人後,笑着摸了摸頭,也是不再客套,“那便下次吧,我先走了。”
然後拱手施了一禮,獨自一人朝着門外走去。
遲白芷沒有拆穿少年的那點兒小九九,只是笑着打趣道:“如今有了錢,是想做一回土財主,請我嘗一嘗這各種各樣的美味?”
柳左拍了拍遲白芷肩頭,哼了一聲,“那就當一回土財主!”
對於這些,遲白芷從來不是那吝嗇c摳門的人,不談那些存下來的銀錢,就說自己如今手中有的那雪花紋銀,即使是倆人喫上個十次那也是綽綽有餘,但是遲白芷卻是並未計較這些,不論是他請還是自己請,都是一碼事,說到底都是“自家”錢財,從小的接觸市井,摸爬滾打間心性已是比同年人成熟了一大截,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錢財雖然極好,但卻比不得人,終究也只是外物,就像現在如果好友說要借他身上銀錢,那遲白芷保管是竹筒倒豆子,全部給予,甚至不帶要求還的,他知道自己這位好友也是如此。
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互相推搡間慢慢走出學堂。
一一一
一前一後。
白靈緊跟前方先生的腳步,踩着日光朝着後方行去,最後兩人走入教工房。
教工房中有着另外兩位教書先生,見二人一前一後連接而至,皆是一笑,隨後瞧見二人似乎沒有以前的那種活潑和自然,已是人精的二位連忙一轉臉色,然後二人悄悄對視一眼後,一起走出教工房,走時還不忘小心翼翼的帶上門。
白嶽見二位同僚的不告而走,也是笑了一下,然後走至桌前,將手臂所夾書籍放到桌面上,拖過桌旁一把木椅,端坐其上,擡頭道:“關於剛纔的事”
不待白嶽說完,白靈搖了搖頭,嘴脣輕輕咬了一下後鬆開,望着白嶽開口道:“這事怪不得先生,我知先生是爲我好。”
白嶽訕訕一笑,便是知曉少女心中仍有怨氣,不然爲何連稱呼都是一成未變,仍舊和學堂上課一般,有些客套和不近人情,摸了摸鬍鬚,苦口婆心解釋道:“閨女,你就別生氣了,此事委實怪我,懲罰是太過嚴厲了些,但是如果不這般嚴厲以示懲戒,我怕簾師會遷怒於你,那可就實在是不太好了。”
少女將頭瞥向一旁,好似恍若未覺,片刻後回過頭,輕輕開口:“簾師?”
白嶽見自家閨女願意開口搭理自個,便是趕忙準備解釋,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得少女生氣,這番景象若被其他人看到,說不得要落下一個“女兒奴”的帽子,誰能想到平日裏肅穆的教書先生,私底下竟是一個是不折不扣的怕女兒的人。
微微措辭後,正色道:“簾師便是我們白馬書院的一位身份極高的頂層支柱之一,學問之大足以在中通洲任何一國擔任國師,據說好多人都曾去往我們白馬書院請求擔任一國國師,甚至就連某一國的國主都是私底下悄悄跑到書院找簾師詳談,當然,最後也是無功而返。”
老人摸了摸鬍鬚,有些疑惑,“也不知道簾師是不屑於做那權謀之爭的人,還是一心鑽研學問,始終只是在書院裏深居簡出。”
止住思緒,接着道:“此次簾師前來所爲何,我們這些教書先生也是不知,也沒資格知曉,畢竟我們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一個是書院頂層支柱,一個是普普通通的夫子,要說相同之處,那應該便是我們都是儒家門生了罷。”
說至最後老人眼眉低垂,片刻後卻又恢復正常,只是眼中有着一絲落寞。
同爲讀書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結局截然不同。
白靈一跨,走至老人跟前,原本一頭黑髮,已是漸生白髮,神態蒼老,伸出手輕輕蓋在老人手上,安慰道:“爹,你別這樣,雖然他是書院支柱之一,而你只是這小鎮的普通教書先生,比不得他那般位高權重,但你卻同是那散播儒風之人”
說至最後,少女輕輕握住老人手掌,手掌雖然皺紋橫生,但卻依舊寬闊溫暖,少女望向老人重重點頭,眼神堅定無比,“而且在我心裏也是支柱,而且僅有一根。”
白嶽反手將手放到自家閨女手上,重重握在一起,眼眶微微溼潤,昂了昂首不讓眼淚掉下,以免被閨女看個笑話,然後開口道:“靈兒你能理解爹就是最好了,爹這輩子也只能是一個夫子了,早先的功名快意已經拋卻腦後,我現在只希望你能一生平安,最好是在你大了後親手將你送上花轎,我便心滿意足了。”
白靈陡然抽出被老人握緊的手掌,面色微紅,沒好氣道:“爹!”
白嶽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不說了不說了!”
接着臉色望向少女,正色道:“關於這簾師,日後你可得尊重一些,切莫和方纔學堂之上一般惹得簾師惱怒,那怒火可不是我們能夠承受下來的。”
白靈見老人這般正經,便是輕輕嗯了一聲,默默記在心中。
距離上一次這般神態,還是第一次與胡夫人爭吵時,事後胡夫人竟是跑到了學堂找到了他爹,細細說了一番,然後在老人的一番細心勸說下胡夫人才泄去怒氣回了自家宅子,而後老人卻是找到少女,神態堅定正經,囑咐少女日後不得在與胡夫人爭吵,最後在少女賭氣中收尾,在那之後整整一個月,少女都是未與老人開口說過一句話,最後還是老人求饒道歉才換的少女原諒,最後也是不再管束這件事兒,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靈歪着腦袋,腦中細細梳理老人所講這簾師的事蹟,片刻後問道:“爹,你能給我講講這儒家的層面和規矩嗎?”
白嶽愣了一愣,然後一笑,他拉過少女小手,將其拉直身旁,開口道:“關於這儒家啊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夫子,尚且不知道高層面的事情,那不是我們能夠觸摸的到的,爹就與你說一說這儒家的一些個基本吧”
老人頓了頓話語,咂了咂嘴後娓娓道來,“這世間諾大,但卻分爲山上和山下,當然,這只是一種稱謂,山下便是我們這種普通人所在的世俗人間,而山上就是那些奇義雜記當中的神仙之流了,往往神祕莫測,也難以見到。諸子百家,魚龍混雜,而最爲矚目的便是儒道釋三家,僅次於三家的便是陰陽家和那些個劍修c武夫之流等等,各有所長,對於其他數家,爹也是不知道根本,儒家倒是知道一點點大概”
“儒家門生遍佈世間,同爲讀書人卻各有路途,就好像你爹我只是這山下普通夫子,而簾師卻是高層面的山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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