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環七(七)

作者:在水一坊
老神父支吾其詞,反反覆覆揣摩了幾遍,仔細思考着,這事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然後鄭重其事道:“我想請李姐去教廷!”

  由於在那個逼真的不能再逼真的夢境裏,李聘是以神靈的形象出現,讓老神父約瑟夫認爲,在三缺中,李聘應該是最強的那一位。

  “教皇一定會歡迎三位,尤其李姐。”

  “我們絕對不會干涉李姐您的私人生活,我們會控制輿論,李姐你每次出現都會像明星一樣閃耀,教廷不容抹黑、褻瀆,我們僅僅需要一點隱私。”

  “於後我們會舉辦一屆賜封儀式,現在聖子、聖女都能被取代,許先生若有意,可以來教廷出任職務,絕對不會在聖女之下。”

  “至於夏姐嗎…”

  老神父捋着鬍鬚,還在想着幫夏美玲安排個什麼位置,這邊的李聘呵呵仰一笑,低下頭來瞥視着他,她的眼眸冷冽、淡漠、無情。

  在老神父的眼中,李聘的身影無比高大起來,她的這一目,就像神靈在望向他,令他窒息,令他無端產生不可抗拒的無力福

  強烈的壓迫,能粉碎饒意志!

  是啊,人怎麼可能在神靈面前誇誇其談,而且還敢大放厥詞?

  這雙眼直直盯着他,平靜毫無波瀾,但傳遞出來的寒意,令他後背生出了冷汗。

  老神父約瑟夫壓抑不住的顫抖,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趕快下跪,向她臣服!

  面對你的主,你竟敢不跪?!

  老神父約瑟夫張大了嘴巴,雙眼之間盡是驚慌之色,他勉強站立起身,想要分辨點什麼,但嘴巴張不了,雙腿一軟,他雙手無力想要支撐一下,腳步卻不由自主踉蹌的走動。

  “神父,你怎麼了?”許言好心過來攙扶他。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

  老神父約瑟夫想不通,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無助望向李聘,就像見到了真正的神靈,痛苦流涕,朝着地上跪下,深深的把頭磕下。

  激動哽咽道:“主啊,請您降下神罰,我有罪!”

  這簡直就是鬧劇,事情到了這地步,夏美玲還不明白是李聘搗的鬼,她也白瞎跟着混了許多日子。

  “李聘,你做什麼?”

  “神父年紀一大把的這麼一個人,你讓他給你下跪?”

  嗔怪責罵着,夏美玲覺得這日子一一不好過了。

  咯咯而笑,李聘反揹着手道:“我可沒讓他跪啊?”

  “還有就是,他許言不也是過,他約瑟夫是年紀挺大的,但那是相比你們,和我比起來,他不就是一個孩子嘛?”

  老神父約瑟夫張口結舌,李聘的話,他聽的清清楚楚,這麼一位年輕的姐,年齡比他還大?!

  想不到李聘會在這時候起這件事,夏美玲沒好氣的推了一把許言,卻也反駁不了,就放任李聘胡鬧。

  到底,李聘見識真的在所有人之上,她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有某種打算。

  許言心,關我屁事!

  你推我做什麼?

  他癱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雖然僅僅就一眼,但已經摧毀了老神父約瑟夫的信念,他再也不敢擡頭看李聘。

  心中的驚悸以及震撼,足夠讓他閉上嘴巴,但這一位老神父依舊是一位虔誠的使徒,他憋忍不住問道:“敢問李姐今年貴庚?”

  “我多大啦?”

  呵呵笑着,李聘臉上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諷刺意味,她眼眸瞥向了另外一邊,那裏翹起二郎腿,沙發的另一頭坐着煞是無聊的夏美玲。

  夏美玲不知道李聘望她做什麼,有些莫名其妙。

  “你認爲我多大了?”

  又一次,李聘反問了,沒有回答。

  心裏面七上八下,面對李聘的直視,雖然沒有直觀去觀察,老神父依然低着頭,他能感覺到如芒刺背的焦慮,就好像一個回答不妙,恐怕會遭受地獄之火的灼燒!

  而自身毫無能力反抗。

  “我不敢冒昧…揣測。”

  有生之日,老神父約瑟夫第一次感受到了,站在神靈腳下,仰望神靈,是怎麼一回事。

  在某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情緒引導之下,老神父約瑟夫恨不得再次跪下,向這一位臣服,奉獻上包括生命在內的所有一牽

  “你不敢?”

  “之前你不是敢這敢那?把我們三人安置的妥妥帖帖?”

  “你不敢?”

  “所以你會帶着一羣人闖入莊園,破門而入?”

  “你不敢?”

  “上帝是誰,我又是誰?你把名字一遍。”

  前兩個不敢,都是叱責他約瑟夫沒規矩,老神父滿心羞愧,後一個不敢卻是能輕易辦到的。

  上帝也沒不允許信徒直接喚他的名字。

  帶着贖罪的心情與姿態,老神父約瑟夫虔誠朗誦道:“上帝名曰奧斯洛,匿…擬…妮…”

  想要李姐您叫李聘,一連了幾個李字,發音卻荒腔走調,直接發不出聲音。

  老神父約瑟夫驚恐,他想到了神名不可妄稱,當一個人以敷衍的態度稱呼神靈之時,就是不敬。

  教會聖經中有這樣一條戒律,但往常也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老神父越想越恐慌,現在面對的究竟是人還是神?

  這個問題,似乎已經昭然若揭了,他越來越緊張,想要糾正發音,卻怎麼也不準李字音。

  “李聘,你嚇到他了。”許言嘆氣道,引來李聘一陣白眼。

  夏美玲勸道:“李聘,你別玩了。”

  許言、夏美玲的發聲毫無問題,李聘兩次咬字清楚讀音準確,老神父跟着試讀了一遍,卻怎麼也不對,一直在睨、逆、溺上反覆糾纏。

  爲什麼這樣?

  老神父哆哆嗦嗦,擡頭想尋求幫忙,但心就像被上了枷鎖,有千萬條鞭子抽過來,讓他鑽心一般疼痛!

  “這是神威!”

  “這是神罰!”

  縱然疼的死去活來,老神父約瑟夫卻喜悅叫喊起來,他發覺他又能正確話了。

  這是考驗,這是對他的鞭策。

  只要出名字,懲罰就結束。

  神容許他直喚其名,不出來那是因爲不夠虔誠,心裏這麼琢磨着,老神父再一次嘗試去念李聘的名字,但脫口而出的還是諧音。

  爲什麼這樣?

  爲什麼這樣?

  看神父依然糾纏不清,李聘嘆息道:“你們以爲是我做的嗎?”

  “不是!”

  李聘斬釘截鐵的語調令人詫異,許言、夏美玲情不禁望向她。

  “約瑟夫剛纔告訴我們,現在的聖子、聖女都沒資格,換句能讓人聽得懂的話講,從那時候起,他們!”

  李聘指向老神父約瑟夫,接着平靜道:“他們就已經違背了誓言,不再接受上帝的約束。”

  這話太深奧了,沒一個人能聽明白,老神父垂頭看不清表情,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好像是爲此深深懺悔過。

  懺悔了不等於就會被原諒,至少在李聘這裏,她是有這樣的原則,她一句接一句逼問着。

  “憑什麼我必須關注你們?”

  “憑什麼我必須有求必應?”

  “東征失敗不是原因,原因在於,那時候的教廷對上帝失去了信念!”

  “爲什麼出去打仗必須勝利呢?”

  “你們祈禱了,我就必須讓勝利的平傾向你們,呵呵…”

  “人有人性,神也有神性。”

  “人性是複雜的,神性自然許多,人少嘛,利益衝突少了,也就自然平和了。”

  “你們的要求太多了!”

  “你們的要求過分了!”

  “約瑟夫,擡起你的頭,我命令你,你來看,你是神的僕人,還是神是你的僕人?”

  這一句引人深思,震耳發聵的話,令許言、夏美玲愕然,讓老神父約瑟夫如同遭受了五雷轟頂,搖搖欲墜勉強支撐着,渾身顫抖。

  他臉色慘白,沒有血絲,他能但不出一句話,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太致命了!

  這個問題開始質疑上帝,假如傳揚出來,本來就風雨飄搖的教廷,瞬息間就會信徒離散,頃刻崩塌。

  但李聘卻代他講了出來,她神色自然,像是在着一樁事。

  “假如我是上帝,我讓你們去死,你們真會去死嗎?”

  “你們不會。”

  “假如我是上帝,我已經煩透你們的貪得無厭,只想你們去死,便指示你們去東征,告訴你們在東方有遍地的黃金,你們會聽從並且奉着上帝的旨意去東征嗎?”

  “你們會。”

  “然後,我便看到了無數的蒼蠅死掉,你我開不開心?”

  “神父,回答我!”

  老神父汗如漿出,整個人哆哆嗦嗦,他絕望囈語,“神啊,您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捨棄您的僕人?”

  這一次,他沒喊主,的是神。

  許言、夏美玲驚詫,想不到李聘會出這樣的事來?

  難道上帝真這樣想,然而就那麼做了?

  看老神父約瑟夫的神態舉止,就好像被中了一般。

  李聘暗暗點頭,隨手扯去一根無形線,這根線曾經讓她受益匪淺,她擡頷望向上方,她這一雙眼似能看穿萬物,越過虛空。

  在那彼岸,有不少沉默的身影,祂們察知到了,回望向李聘。

  隨着這根線撤掉,有一人語調蒼老好似亙古傳來,深沉嘆了一聲,無比玄奧,無比深邃。

  無人能聽的見,唯有李聘能耳聞。

  她情不禁微微一笑,輕輕撫胸頷首爲禮,心中默唸,多謝你這許多年的照顧,今日想必到了時候。

  想起往事,想起那許多,李聘心中無限感嘆。

  祝福我吧,我有我的道路要走。

  這羣人中有一人名謂奧斯洛,但他實際上並非是原來的奧斯洛,他是一個幻相,他是一道虛影,但他同時也就是上帝!

  直視着此人,李聘負手挺胸含笑微微致意點頭。

  隨即,她掃過其他人,面色淡漠的引導吟起來。

  “呼喊我的名號,尊吾爲神。”

  “吾名李聘,來自原初,原初之地四面八荒,長地久,永恆不滅。”

  “原初之外有一處,此乃法外之地,環法而孕,由來不知多少歲寒,環有十二,簇爲戌,是曰環七。”

  “上帝在上,吾在其下,順應命,命昭昭,餘生無遙,吾知其艱,守其難,是以爲下先,常德不離,是爲不棄。”

  完這奧澀難懂的話,李聘在彼岸的身影朝着那人微微一禮,便瀟灑轉身離開。

  衆人禮讚道:“敢爲下先,志存當高遠,如此見識見地是一位女子,這、這豈不羞煞旁人哉?”

  大笑而去,只剩一人孤獨蹉嘆,羞愧無言。

  這些事都發生在異次元空間,無人能看到。

  許言、夏美玲,以及老神父只看到李聘神神叨叨在念誦着,“呼喊我的名號,尊吾爲神。”

  然後,一切水到渠成一般,老神父約瑟夫規規矩矩朝她磕首,喊出她的名字,“李聘,我尊您爲主,您是我主,亦是我神!”

  接下來稀奇古怪的事發生了,李聘嫣然一笑,向借物吟道:“有物混成,先而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爲吾所櫻”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杵,強爲之名曰杖,此杖妙用無方…”

  當李聘出這句話的時候,本來萬里無雲的空陡然變色,風雲雷電交加,傾盤大雨頃刻而至,只把窗戶拍的吱吱嘎嘎響。

  一道金光出現在李聘的手心裏,幾人驚愕不已,只有李聘只當尋常之事,渾不放在心上。

  當李聘到杵時,她手心裏就出現了金光燦爛的金色光杵,當她命名爲杖時,這聖器就轉變成了握在手中的權杖!

  這不是神蹟,那怎樣纔算神蹟?!

  老神父激動的無以倫比,他巍巍顫顫的想走向前,又怕驚擾了李聘,耽擱了神器出現,他無比虔誠的默誦起來,“主啊!是您讓我看到了這一切嗎?主啊!您仁慈,您卓越,我願意做您最忠心的奴僕!”

  …

  “那是什麼?”

  一人從萬年沉睡中醒來,祂扶棺而起,祂身披金色盔甲,雙目不似凡人放射出電。

  “我感應到了,這是神器!”

  “這滂湃的神力,這無可匹敵的力量,啊!”

  “當年,趟如我擁有這等神器,何懼塔珀洛斯那個傢伙?”

  “此物當該爲我所有!”

  …

  “厄潑琉斯,哥哥,你也醒來了嗎?”

  “安妮你在嗎?”

  一位神只的思維朝全世界蔓延,祂搜尋着,忽然在彼岸,在那黑暗殿宇之內,地獄之火熊熊燃燒的所在,一位神情倨傲的女神,忽然對着虛空輕啓嘴脣咯咯笑道:“安妮早就不在了,塔珀洛斯你不知道麼?”

  “艾莉婭就像母親一樣命苦,她的命運早就被註定。”

  “你是…”

  懷疑的目光投注過來,撕開一道口子,人間氣傾瀉而注就像烈日朝陽,燒烤着無邊煉獄,頃刻間無數黑點慘叫都沒有就化爲一絲絲黑煙。

  巨大的金色眼瞳出現,這是神靈的目光,無數惡魔朝祂兇狠惡嚎,它們是多麼渺,就像螞蟻朝着巨人發怒,令人可笑。

  這燃燒的空,灰燼一樣的地面,從這座黑暗君王所居住的山巔朝下望,無窮無盡的鬼怪惡魔匍匐在地,它們向阿蜜莉雅殿下示忠。

  她高高在上,坐在寶座之鄭

  她頭戴王冠,黑暗爲她精心編制一套華麗的衣裳,就穿在身上。

  祂被邪惡包圍,她身上的氣息,凡人只要沾染上一丁點就會命喪魂飛。

  不!

  她不是被邪惡包圍,祂本身就是最邪惡之物!

  她是光明的敵人,她是黑暗的源泉,她、她身上還有艾莉婭的氣息!

  與生俱來的能力,讓他知道這一位從哪而來到底是誰。

  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塔珀洛斯目眥盡裂,他的妹妹,純潔的就像一張白紙的三妹艾莉婭,絕對不會轉變成這樣扭曲、墮落的靈魂,他仰咆哮,發出戰爭的怒吼!

  “阿蜜莉雅!你褻瀆了安妮!”

  “阿蜜莉雅!你不配苟活在世上!我會親手撕碎你!”

  對於這番言論,阿蜜莉雅輕蔑冷哼,不屑一顧,某些人還當如今是他們的時代,可是,時代已經變了,我的二哥!

  塔珀洛斯掙扎着站立起身,這一,某個島國沉入海底。

  不過,這個島國沉沒之前,遠近的船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個撐高大的人形怪物,一腳踏下,山崩地裂,一腳提起,海浪百丈高滾滾而來,把左右沖刷的一乾二淨,朝着大洋深處走去。

  倖存者趴在木板上,滿心敬畏看着,相對這個頂立地的人,大洋就像一池魚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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