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日上三竿,他從榻上坐起身,凌亂的髮絲披在後背,腦袋尚有幾分眩暈,扶額定了定神。
室內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小魔獸四仰八叉地在榻邊呼呼大睡,左額角凸起,腫了一塊包。
簡輕燭下牀,纖白的手取走屏風上的外袍,穿好衣物,走出門。
庭院裏,地面殘留着昨夜陣法的痕跡,桃樹下的石桌邊,古縕坐在那飲酒,笑嘻嘻地,逗弄旁邊垂頭喪氣的赤鳥。
赤鳥一身漸變的火色羽毛,展開翅膀,宛如傳說中的火鳳凰。
“東弦走之前,把你賣給我了,今夜就把你的毛拔了做衣服穿。”
“討厭,靈主纔不會賣阿嘻。”霧溪惱得扭過頭,發現走來的簡輕燭,眼睛一亮,立即迎了去。
“大人。”赤鳥頭頂一縷火羽,輕觸青年手背。
簡輕燭反手摸摸它,他大病初癒,脣色尚顯蒼白,充滿暖意的陽光落在上面,才添了幾分紅潤。
古縕放下酒盞過來:“輕燭大人可還有哪裏不適。”
簡輕燭:“手腳有點軟。”
“正常,這時候還能生龍活虎纔有問題。”
古縕輕笑,旋即看到青年嘴脣微張,裏面一點紅意若隱若現,他舌尖在皓齒處徘徊,猶猶豫豫地探出了點。
“還有舌頭不舒服。”
古縕心頭一癢。
每次瞧見簡輕燭這麼老實認真地回答問題,他都會被對方乖得說不出話來。
再開口,他語氣都控制不住變軟了:“輕燭大人喝了藥,會苦,等藥性過了就好了。”
簡輕燭得到答案,欲言又止。
不是味覺問題,他舌頭是疼,好像被什麼東西磨破了皮,有些難受。
簡輕燭只在小時候感染過風寒,等有了靈力護體,此後一千年,再沒哪裏不適,如今沒有靈力,他身子久違的虛弱,簡輕燭不喜這般,想着如何恢復修爲。
他目光落在霧溪身上,問:“你靈主呢。”
自從那日被秦修敕逮到,他再沒機會靠近東弦,也觸碰不到那小縷鴻蒙之氣。
霧溪仰頭:“先一步回亂星城了,我留在這,過幾日與城主一同前往。”
打着哈欠走近的奇越止步,聞言摸着下巴想了想。
魔域不似靈域妖域那般有章法,屬於羣雄爭霸,誰也不服誰,各方勢力一片混亂,不過,其中有幾個大魔修的地位很高。
魔尊和四大魔君。
亂星城是魔君左幽的城池,半月後,是左幽的生辰。
這個左幽生性殘暴,得罪的人多不勝數,是修真界名聲最惡劣的魔修,若非化神境的修爲,加上出神入化的獨門法術,早被仇敵大卸八塊了。
奇越回想原著,秦修敕就是從除去左幽開始,邁出征服魔域的第一步。
左幽的生辰日,被秦修敕變成了對方忌日。
當然,以秦修敕如今的實力,還遠遠不是化神境的對手,他能成功,還得歸結於左幽四處豎敵,自取滅亡。
奇越輕嘖一聲,這魔君初心想大辦生辰宴,最後,宴席卻是挺大的。
不光其他魔君來捧場,他頭上那位在魔域一手遮天的魔尊,剛突破至合體境的仙宗主,也來了,還有劍尊,人沒到,一縷劍氣卻來了。
這幾個站在修真界頂端的大人物過來,顯然不是來祝賀的,左幽沒那麼大臉面。
但若說砸場,好像也不是。
原著沒細寫,但一定是亂星城內有什麼東西,把這些人吸引過來了。
奇越猜測,是左幽手中的鴻蒙碎片。
想到鴻蒙碎片,奇越蠢蠢欲動。
這東西最後被秦修敕拿到手了,他若一直跟着秦修敕,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得到這碎片,可比攻打東洲容易多了。
奇越打定主意,走到簡輕燭身邊,想勸他與秦修敕同行,還沒開口,便聽青年揚起微微沙啞的嗓音。
“我也要去。”
奇越一臉驚喜,他這靈主突然上道。
這事古縕做不了主,簡輕燭只好去找秦修敕,東弦肩上那抹鴻蒙之氣,顯然在哪沾上的,當日東弦從亂星城回來,那裏很有可能存在更多的鴻蒙之氣。
他若能尋到,就能恢復修爲了。
昨夜簡輕燭染了風寒,雖然打斷了聚靈珠吸取寒霜之氣,不過一天積累,聚靈珠裏的霜冷已足夠秦修敕使用很長一段時間。
秦修敕在閉關修行,一面參悟魔骨,一面修煉九幽黑炎,爲前往亂星城作準備。
離魔君左幽生辰不足十日的時候,簡輕燭才見到人。
來自魔君的請帖已送到歸墟城,秦修敕一出關,便要趕去,他在書房裏,見到幾日不見的簡輕燭。
青年恢復精神,氣色好了許多,秦修敕目光在他嘴脣晃了下,垂下眼簾,指尖微動,將請帖擱在桌案上,“師兄想去,爲何。”
簡輕燭沉默片刻,想不出藉口,只好老實答道:“東弦去了,我也想去。”
待在他腳邊的奇越,一臉震驚地仰起頭。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東弦有何吸引簡輕燭的地方,但是,這麼直白地對秦修敕說,真的好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秦修敕神色不變,修長指節扣了下桌案,同意了。
“好。”
奇越一聽,正喜上眉梢,被點名了,“你的靈獸不能去。”
簡輕燭:“爲何?”
秦修敕眸光淡淡地落在奇越身上:“我此行需掩人耳目,一隻魔獸,太過招搖。”
奇越接受不了這結果,被簡輕燭拎回房間,仍在喋喋不休。
這是他在識海里養成的習慣,一不小心,就喜歡把心裏的話嘀嘀咕咕出來。“媽的,有你秦修敕招......”
話還沒說完,兩隻纖白的手捂住他的嘴:“不可口出穢語,”
奇越訕訕,簡輕燭放開他,盯着小魔獸的身體打量:“我有辦法。”
簡輕燭取了兩塊紅布,一大一小,大片的給膝蓋高的小魔獸披在身上,遮住背後兩個翅膀,小片的遮住奇越鼻子嘴巴,只餘下兩隻獸眼。
“這樣就沒人知道你是魔獸了。”
小魔獸抖抖身子,背後紅布像披風一樣,微微掀起。
奇越魔爪摸上紅布,仰頭望向努力給他想辦法的青年,被感動得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可是靈主......這樣更招搖了。”
簡輕燭笑意一頓,想了想,長睫沮喪地垂下。
“好像是這樣。”
奇越估摸青年識海又下起了小雨,咧嘴一笑,將披風面罩收好:“靈主放心,最遲幾日,我會趕到亂星城的。”
等秦修敕走了,他還逃不出一個小小的歸墟城嗎。
簡輕燭摸摸他的頭。
傍晚時候,一道嘹亮的鳥鳴響徹歸墟城上空。
赤鳥展開雙翅,火羽閃着耀眼光澤,穿梭在雲霧中,向遠處掠去。
明月高懸,如刀刃般鋒利的冷風,盡數被阻擋在結界外,簡輕燭待在赤鳥背上,時不時到邊緣探出腦袋,看向底下大地,城池亮起的點點燈火。
不過魔域繁華的城池很少,大多時候,簡輕燭朝下望去,都是一片暗沉沉的山嶺。
在雲端之上,月光尤其明亮,夜空繁星彷彿觸手可及。
簡輕燭整個人浸沒在夜色下,盤膝坐着,雙手託着臉,視線有一下沒一下落在打坐調息的秦修敕身上。
以往在崇淵靈境時,師弟也是如此,很勤勉。
簡輕燭此刻也想勤勉修行,儘快恢復修爲,但秦修敕在這,時時刻刻散出的逆天氣運,遏制了他感知天地的能力。
簡輕燭悶悶不樂地移開視線,目光落在一旁漲鼓鼓的包袱,這是奇越和古縕到街上逛了圈,回來讓他們捎上的。
離抵達亂星城還有些時辰,簡輕燭打開包袱,裏面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他認真地將其中法器分了一半,靈草分了一半,蜜餞果脯分了小半,堆放在打坐的師弟身前,隨後披上小毯子,閉眸休息了。
赤鳥穿雲破霧,平穩地朝亂星城方向飛去。
一片靜謐中,它揮動的翅膀上,忽地憑空出現一個小白團。
小白團的出現,如陣輕風,沒有激起任何靈氣波動,讓人完全察覺不到,他從翅膀一路向下翻滾,滾到赤鳥背上,四隻毛絨獸腳才堪堪剎住身子。
哎呦。
阿牧頭暈眼花,掙扎着坐起身,望了眼四周。
他這是,在天上啊。
“少主此次遊魂可還成功,”渾身軟毛一片雪白的靈獸,額頭亮起一縷紫芒。
阿牧不習慣地瞅了眼獸腳,擡起摸了摸額頭:“幻化成小靈獸了,我本來想變成大魔獸的。”
紫芒閃爍,那人聲音帶着輕哄:“少主才五歲呢,小靈獸正合適。”
他們可憐的少主,五歲時受了重傷,自此靈體被鎖在荒川之中,五歲的小神魂只有不斷遊蕩在世間,才能不陷入永久沉眠。
好在五歲小孩的心智,什麼都不懂,只覺得四處遊魂,好玩,但神魂遊走遊了幾百年,小少主已經開始厭煩了,每次都是他們百般催促着,神魂纔出去漂泊。
這次,又到了不得不遊魂的時候。
少主越發抗拒。
“少主再忍耐些時間,主上一定會到想辦法的。”
“知道啦,你不用每次都提。”阿牧不甚開心地撇嘴,打量四周,目光忽地捕捉到一個白色小毯子。
他頓了頓,渾身一激靈。
這該不會是......
青年披着絨毯,側臥着,阿牧急匆匆繞到正面。
月色下,簡輕燭睡在一片柔和的火羽中,臉頰雪白,額頭一縷紅印,好看極了。
阿牧看清人影的那刻,欣喜地險些跳起來。
“嗚......”
聽到一聲嗚咽,靈獸額頭紫印微閃:“少主,發生了何事?”
“我看到小......”阿牧話音一頓,把後面兩字收了回去。
“沒什麼。”
說完,他將紫印一按:“好了,莫要再煩我。”
解決了囉哩囉嗦的人,阿牧將目光重新落在簡輕燭身上,烏黑眼睛閃閃發亮,亮到快與天空的星光比肩。
哇,是小叔父。
纔不會告訴那些人,他遇到小叔父了,這樣他就能和小叔父多待會兒了。
阿牧湊近,正打算叫醒簡輕燭,眸光一轉,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顏,頓了頓。
他沒這麼近距離看過小叔父。
細看下,青年臉頰沒有很瘦,臉腮微微鼓起,瞧着很是柔軟。
許是蓋着毯子睡覺,太過暖和的緣故,他的小叔父雪白臉腮,還浮着薄紅。
阿牧往日每次見過簡輕燭,其他人都不許他親近。
現在沒人能管他了。
阿牧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隨即鬼鬼祟祟,像做賊一般,毛絨小腦袋探向簡輕燭臉頰。
頃刻,他渾身絨毛變得粉紅。
他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朝青年微紅的側臉親去。
眼瞧即將觸碰到,簡輕燭若有所感地睜開眼,帶着剛睡醒的迷茫,愣愣看着湊來的小靈獸。
“?”
“你是?”
阿牧頓住,不可思議地瞪大烏黑眼睛,小心臟“啪”地一下碎了。
原來小叔父,不記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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