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門口原本聚集的人羣,不約而同往四面撤退,遠離了兩個像小鴛鴦樣抱在一起的人。
一大片地瞬間空了出來,只有簡清燭與秦修敕明晃晃站着,連忠心耿耿的東弦猶豫片刻,估量自身實力與魔尊、仙宗主的差距後,也退了下去。
城主已經暴露了,陷入死局。
這種情況,他只有在旁側靜觀其變,纔有可能爲城主尋到一線生機。
“他是誰?”申屠鷲出聲,不知在問誰。
蒼晟難得主動接話:“秦修敕。”
圍觀人羣中,耳朵尖的當即傳了起來,“秦修敕”。
“我知道此人,歸墟城城主。”
“剛纔看到魔尊與仙宗主爭搶一人,已經覺得千古奇觀了,沒想到還有更刺激的,秦城主看起來年歲尚小,都未及冠,卻在魔尊、仙宗主兩個合體境眼皮底下,把人搶到懷裏宣示主權,別的不說,此等膽量,吾輩楷模!”
“正是,咱們魔域新生代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沒一個能與靈域那羣天之驕子打,秦城主倒是年少有爲,可惜沒有修爲。”
“這不是最可惜,”
“哦?那是什麼?”
“最可惜的,當然是他馬上步入黃泉了,你不會天真以爲,他能在這兩人手裏活下去吧?”
“或許有奇蹟,得到一絲活命的機會。”
沒有機會。
秦修敕用時一秒,估算了下處境,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脫身的機會。
蒼晟本就看他不順眼,心魔劫他推波助瀾的那一劍,惹來了麻煩,但不得不說,那一劍他至今都很愉悅。
蒼晟身旁那人,他認得,魔尊申屠鷲。
世間合體境強者屈指可數,但即便再少,也能分個高下。
劍神已有千年修爲,幾百年前就踏入合體境,早早被奉上修真界第一的名號,傳聞能與他掰掰手腕的,只有同樣臨近千年修爲的魔尊。
毫無疑問,就目前而言,申屠鷲比蒼晟還難對付。
秦修敕臉色陰沉,環在簡輕燭腰身的手臂,狠狠收緊了。
所以......到底爲何申屠鷲也來了?
“你到底招惹了幾個。”
他沒見過這般不安分的天道,四處拈花惹草,沒有半點天道該有的模樣。
簡輕燭腰身喫痛,不由掙扎起來,這點動作落到申屠鷲眼裏,儼然是他受了脅迫。
申屠鷲擡起寬大的手掌,一柄長戟浮現。
這片大陸除了修真界,還有大國小國組成的凡世。
申屠鷲就曾是一國的將軍,爲保護萬民戰死疆場,百姓在他死後,給他建了廟宇。憑藉這些香火,他未遁入輪迴,但再大功績都有被遺忘的時候,沒到幾十年,他廟前冷落,再無香火,曾經輝煌華麗的廟宇,變得破舊不堪。
他獨自撐了很久,但凡世再沒有一個肯供奉信仰他的人了,不得已,即將消散。
這時候,幾炷香在上元節的晚上,點燃了。
申屠鷲不知是誰還記得他,但藉着這點香火,他撐過一個又一個寒冬,後來不知爲何,他獲得了極強的信仰之力,這些信仰化作修爲,讓他重塑靈身,邁入修真界。
等香火再次點燃的時候,他終於能趕去,結果看到,能焚盡萬物的滾滾天雷下,一個搖搖欲墜的小身影。
那小團身影似乎已經捱了許久的天雷,這會在中途,一邊抵抗,一邊記得到點上香,將香蠟和一根短竹護在身下。
申屠鷲沒法靠近毀天滅地的天雷區域,他在外面守着,等一切恢復寧靜的時候,小身影變成了青年,倒在一片荒蕪中,奄奄一息。
申屠鷲沒過去,只是仰頭看放晴的天空。
這天道,在欺負給他上香的小傢伙。
意識到這點,申屠鷲前所未有的憤怒,他化身成魔,遲早要滅了這天。
眼下,許久未見的小傢伙,在他眼皮底下被不知名的人挾持了,在那人的束縛中掙扎,申屠鷲不由分說召出魔戟,向其襲去。
陪他四處征戰的長戟,帶着撕裂空氣的力量,朝秦修敕襲去。
簡輕燭臉頰剛從師弟頸窩擡起,後背一涼,意識到是什麼,他長睫微掀。
仙府門前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忽然誕生出諸多仙樹靈草,襲來的魔戟宛如被驟然封印,停滯在一棵仙樹前。
不僅如此,衆人視線中的仙府變了模樣,金碧輝煌,門口溢出濃郁的靈氣。
“這是仙府之力?”
“難不成仙府裏還有驚世寶物!”
衆人將異變歸結於仙府,反應過來,紛紛涌向門口,然而“砰”的一聲巨響,兩道身影沒入後,府門在他們身後緊緊閉合了。
厚重堅固的大門將府內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了。
四周一片寂靜,秦修敕穩住身形,在旁邊身影踉蹌的時候,擡手去扶,下刻反應過來對方修爲恢復了,又要收回去。
但被抓住了。
簡輕燭搭在他手上,身子與視線一起晃動,側首問秦修敕:“你看到了嗎。”
“什麼?”
簡輕燭嘴角微微下彎。
“他們想殺我。”
好歹是舊相識,他還逢年過節給申屠鷲上香供奉,申屠鷲卻一直對他有敵意不說,方纔還對他動手了。
魔戟直朝他而來,不留半點情面。
秦修敕眼神微變,師兄似乎在誤會什麼,申屠鷲顯然是想殺他的。
不過正好。
“師兄說的對,”
秦修敕對着簡輕燭,神情嚴肅地點頭。
“若非師兄及時恢復修爲,現在已在魔戟下命喪黃泉。”
簡輕燭身形微抖。
害怕。
“這門夠牢固嗎?”秦修敕回頭打量。
蒼晟與晟屠鷲定然不肯善罷甘休,此時多半在外界攻擊府門。
簡輕燭:“他們打不開的。”
問言,秦修敕緊繃的心絃放鬆了些,隨即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搭在他腕上的手。
申屠鷲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深修爲,擲出的魔戟帶被簡輕燭不費吹灰之力地攔下,該是何等的修爲。
不愧是......天道麼。
而剛給師弟展示了強大力量的簡輕燭,連身子都站不穩,他緊緊抓着秦修敕手臂,眸光飄忽地環顧四周。
“這是哪啊,”
秦修敕盯着他晃動的身影,忽地貼近他臉側,細嗅了嗅。
一絲極淡的桃花酒香。
難不成醉了?
他眉梢微挑,若有所思地伸手。
簡輕燭醉了並不鬧騰,老老實實被牽着,秦修敕握着玉手,往靈髓泉走去,一路上,掌中細膩肌膚的觸感,讓他心境難以平靜。
這種感覺實在奇妙。
明明是掌管世間一切,最強大的存在,也恢復了修爲,無需懼怕任何東西,也不再需要依靠他什麼。
但此刻,他伸手去,師兄還是會乖乖把手遞來。
給他牽。
跟着他走。
天道難道都是這般聽話的嗎。
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卻無論怎麼瞧,都好欺負極了。
“師弟,弄疼我了。”
一個小聲提醒,秦修敕回過神,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他將簡輕燭的手握得極緊。
怕人跑了般。
他鬆開了些,帶着簡輕燭來到靈髓泉邊。
靈泉不大,中間泉眼不斷溢出白色的靈髓液。
靈髓液對靈脈受損者有效,但對於他這種靈脈寸斷者,不知還有沒有修補的可能,但無論如何,他都得一試。秦修敕解開外袍,身形沒入泉水裏。
離了人就站不穩的簡輕燭,盤膝坐在岸邊,一手斜支着腦袋,垂眸看他。
半柱香的時間後,浸泡在靈髓液裏的秦修敕,長睫顫了顫,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失落。
他薄脣微抿,垂在水下的手不甘地捏緊。
感受到少年人的沮喪頹然,簡輕燭眨眨眼,模糊的意識告訴他,造成這根源的是他。
但是,他爲何那般做呢。
簡輕燭想不明白,暈暈地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的時候,衣襬被拽了下。
他就坐在泉邊,原本在靈泉另邊的秦修敕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修長身影站在深泉裏。
秦修敕穿着單衣,黑睫掀起看他。
那隻浸了水的手,冰涼蒼白,力道微重地拽上他衣襬。
“師兄,”
寂靜的靈泉上空,響起一個微緊的嗓音。
“你能幫我修復靈脈嗎。”
沒有修爲,在修真界便是最廢物的存在。
秦修敕若非有九幽黑炎在身,早不知淪落到什麼地步了,這兩年,他費勁心血尋找能修補靈脈的方法,但沒有一個有用。
他靈脈被毀得太徹底了,誰都束手無策。
換個心智不堅之人,早被一次又一次的從希望到失望給擊潰了。
可秦修敕直到死的那刻,都不打算放棄。
他要重塑靈脈,靈髓泉不行,就尋找下一個方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但眼下,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手毀了他修爲的簡輕燭,同時也是世上,最有能力修復他靈脈的人。
往日秦修敕對此不抱期待,但今日簡輕燭喝醉了,或許能有可趁之機。
話音落下後,秦修敕抓住雪白衣襬的手微緊。
他已許久未曾這般緊張過了,待在冰涼的泉水裏,額頭卻冒起薄汗,黑眸緊緊盯着岸邊身影。
在他的注視下,簡輕燭微眯起眼。
“不行。”
秦修敕心沉了下去,再下一瞬,簡輕燭聲音又響起,帶着幾分遲疑道:“除非答應我一個條件。”
條件?
秦修敕緩緩鬆開手,脣角勾起一抹冷笑。
醉了的時候,倒比平日清醒還精明。
他雖然急迫地想恢復修爲,以免百年就變爲一抔黃土,但他不會慌不擇路到什麼都答應。
用修補靈脈來誘惑他,想讓他答應什麼。
籤最黑暗的主奴靈契,讓他成爲他的奴隸?還是奪走他的一魂一魄,往後任他宰割?抑或想奪走他的魔骨......
這些都是魔修慣用的手段,早在兩年前初來魔域的時候,他就聽膩了。
冷意浮上秦修敕心頭。
他漆黑眼睛盯着簡輕燭,原本與他對視的清眸,開始閃躲,大概也覺得未出口的條件十分過分,心虛地埋下頭,撿起一塊小石頭,在身前地面默默划動。
秦修敕嗤笑。
果然,看來師兄準備提的條件,自己都覺得惡劣到難以啓齒。
秦修敕心裏倒沒什麼難過,反而鬆口氣,帶着些許釋然,要是簡輕燭真的直接給他修復靈脈,他纔會心亂糟糟的。
秦修敕放棄了期待,餘下只剩好奇,似笑非笑問:“師兄不如說說,什麼條件。”
“就是......”
簡輕燭玉白的手握着石頭,猶豫片刻,戳戳地面上剛寫的字。
“這個,”
秦修敕垂眸,朝他示意的地方望去,冷不丁看到三個朝向他的神韻小字。
他對這三字有些莫名,視線重新落在簡輕燭身上,在他的注視下,簡輕燭耳梢微紅,磕磕絆絆道:“你,你得叫我一聲這個,我纔給你修復靈脈。”
青年威脅着,一副理不直氣不足的模樣。
秦修敕沉默半晌,再次看向三個小字。
所謂的條件,就是這嗎......
那他不止可以滿足簡輕燭喚一聲,還可以喚千百聲。
“當真?”
簡輕燭點頭如搗蒜,期待地看着他。
秦修敕低嗤一聲,渾不在意地張張嘴,下一秒,卻彷彿啞住了。
他薄脣微抿,默了默,再次張嘴出聲。
簡輕燭一臉緊張地側耳細聽,秦修敕擡眸便是他這幅嚴陣以待的模樣,話到嘴邊噎住,變爲一聲輕咳。
簡輕燭瞬間如霜打的茄子,懨懨的。
“師弟,你到底行不行。”
秦修敕俊臉一黑,握住簡輕燭細腕,讓人彎腰離自己近了些。
明知四下無人,秦修敕還是左右望了望,旋即盯着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薄脣湊到簡輕燭白嫩耳垂,咬着牙,低沉着嗓音道:“......好、師、兄......我的好師兄......”
他吐出的熱氣,一股又一股地噴灑在簡輕燭軟白的耳垂。
青年耳朵,剎時紅得像天邊的火燒雲。
“叫、叫一聲就好了。”
想在師弟身上過個癮,沒想到過癮過頭了,簡輕燭趕忙捂住耳朵,吸了兩口氣後,又瞅向秦修敕,一鼓作氣道:“那你喜歡我嗎。”
秦修敕正記着“好師兄”的賬,來日討回,聞言神情微不可察地變了。
他擡眸打量簡輕燭。
青年眼眸清澈,問這話時,沒有摻雜任何的情緒,只是單純的詢問。
秦修敕心領神會,大概知道他想聽什麼,卻不想回答這問題。
“不是說好,只叫好師兄的嗎。”
“可我想知道,”簡輕燭長睫低垂,“我能感覺到,其他人都不喜歡我,只有你,我揣摩不定,在你身上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說來奇怪,其他人他一眼能看穿,但在秦修敕身上,他感覺不到任何對天道喜或厭的態度。
所以,纔想知道。
“你回答我,我馬上就給你修復靈脈,不回答的話,”簡輕燭醉意滿滿地撇嘴,“我就過段時間再給你修復。”
過段時間,說不定就醒酒了。
秦修敕怎麼可能等。
他在心底冷笑。
喜歡?想什麼呢,他從頭到尾,明明都是恨不得一手掐死他。
廢了他修爲的人,他又沒得失心瘋,怎麼喜歡。
可笑。
荒謬。
現在就口頭騙騙罷了。
秦修敕在心裏喋喋幾許,薄脣勾笑,準備雲淡風輕地,吐出簡輕燭想聽到的兩字。
但他一擡眸,對上烏黑眼眸,臉上雲淡風輕的神色逐漸瓦解。
靜默半晌,在簡輕燭注視下,靈泉裏的少年人率先撇過頭,讓人看不到臉上神色,繼而忍辱負重似的,生澀地磕絆道:“嗯......喜、喜歡......”
簡輕燭心花怒放,滿心歡喜地拉過少年人的手。
他手掌覆在秦修敕的手腕上,覆了半晌,好似突然想到什麼,白皙臉頰露出幾分茫然。
“師弟,怎麼修復靈脈啊。”
話落,他看到剛說喜歡他的師弟,朝他露出要殺人的猙獰目光。
簡輕燭:“......”
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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