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不久後,在一片無盡的黑暗裏,有東西傾近他的臉頰,溫熱的吐息落在他脣角,試探似的,徘徊着愈來愈近,末了又停下,迷茫地退了回去。
“等我想好,再來問天神大人討要。”
簡輕燭頷首,既然如此,就留着以後吧。
身旁的塔靈牽着他走下樓梯,在他告別離開時,快一步消失了。
出了塔,外界已過了三日。
晌午陽光猛烈,簡輕燭現身在塔下,手放在額前,四周入眼都是來來往往的丹浮宗弟子。
玲瓏塔的威壓消散了許多,元嬰境以下的修士亦能靠近。
“你、你怎麼在這!”
一聲驚呼,蒼小參看到塔下少年,疾步走去。
“我找你好幾天了,你跑哪去了。”
那夜蒼晟帶領衆長老進入玲瓏塔,被困在底樓,費了許多功夫,都沒能破開通向第二層的結界。
神器的消息傳出,愈來愈多的修士前來觀摩神器,名曰觀摩,實則想收爲己有。
蒼晟不是將寶物拱手讓人的軟脾氣,當即下令,讓丹浮宗衆人守在玲瓏塔周圍,又在四周設下法陣與結界,雙重保險後,才放心離去。
仙門大會在即,頂着仙宗主的名號,他得在場。
蒼小參等準備參加仙門大會的丹浮宗弟子,今夜也得啓程,蒼小參一直沒瞧見那個對他用情至深的弟子,心裏慌慌的,不自覺爲其擔憂起來。
此刻見到,才大鬆口氣。
“我、我迷路了,才找回來。”簡輕燭解釋。
“怎會迷路呢,”蒼小參擰眉一瞬,旋即展開笑顏,“罷了,長老在統計人數,我要去白玉京參加仙門大會,你要同行嗎?”
在他眼裏,簡輕燭只有煉氣期。
雖然很殘酷,但在天才雲集的仙門大會,煉氣期連大比的入門資格都沒有,面前少年不可能收到大比邀請函,如此,只能作爲陪同前往仙門大會了。
“雖是陪同,但這是增長見識的機會,我當年也是師兄師姐們的陪同。”
簡輕燭:“我也去。”
白玉京有另個神器存在,且去瞧瞧。
“如此甚好,”蒼小參眉眼彎笑。
他就說,能與他同行,少年怎麼可能捨得錯過。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簡輕燭險些把“簡燭燭”說出口,默了默,在蒼小參逐漸露出疑惑的目光中冥思苦想。
不知是不是受了塔靈的影響,他這會腦海裏,都是師弟的模樣。
思來想去,他在蒼小參狐疑的眸光中,乾巴巴道:“你就叫我秦敕敕吧。”
“秦敕敕?這名字聽起來倒有幾分耳熟,”
簡輕燭緊張,好在蒼小參並未多想,記住他的名字後,一溜煙跑了,向此行的領隊長老報告,他要多加一個陪同弟子,秦敕敕。
兩日後。
臨近傍晚,白玉京一家座無虛席的酒樓裏,熱鬧非凡,座下皆是前來參加大會的仙門人士,熙熙攘攘地議論此次大會。
“這次仙門大會空前熱鬧,劍神、仙宗主這等人物都被請來了,不知誰能奪得榜首,真是無限風光啊。”
“還用說麼,當然是秦家那位,先天聖骨一出,誰能與之匹敵!”
“正是,仙門大會此次舉辦得這般隆重,白玉京幾大世家裏,秦家可是出了大力氣,爲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白玉京得神器庇護,在漫長的歷史中,從未受過大災大難,儼然成了一片修仙聖地。
在白玉京紮根的各大家族,更是底蘊十足,曾經以薛家爲首,輝煌一時,驕傲非凡。直到三百年前,蒼晟自東洲崛起,滅了薛家這個龐然大物,各大家族就此沉寂,近百年,才逐漸恢復往日神氣。
如今白玉京,三大世家分庭抗禮。
不顯山不露水但無人敢招惹的牧家,憑先天聖骨勢頭正盛的秦家,還有頗具當年薛家模樣的錢家。
仙門大會向來在白玉京舉辦,秦雲皓錯過了兩屆,這是首次參加,衆人無不看好他奪得榜首,先天聖骨名聲太過響亮,且參加大比的仙門弟子裏,只有他一人突破至元嬰境。
不過,也有對此不認同的。
“我倒覺得不一定,秦雲皓雖強,劍山派大弟子兆清雲,丹浮宗的蒼小參,可是分別有劍神、仙宗主在背後指點,他二人隨便傳授一二,說不定就讓秦雲皓陰溝翻船了。”
“不管怎樣,我靈域人才輩出,哪像魔域青黃不接。”
說起魔域,衆人想起前幾日魔域的動盪,紛紛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幾大魔君爲個不知名的青年美人爭風喫醋,笑死人了,上頭魔君不和睦,底下魔修更是一盤散沙,魔域不足爲慮。”
“豈止是魔君,我聽說魔尊都下場了,還有仙、仙宗主,爲那青年大打出手。”
“謬言,別把蒼宗主和那些被美色迷了雙眼的魔修混爲一談,這分明是魔域之人給蒼宗主潑髒水!”
“還用說?定是污衊!咱們靈域這幾位可不像他們魔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做不出那等讓人貽笑大方的爭風喫醋之事,且劍神與仙宗主關係頗好,不可
能翻臉爭鬥,是我靈域之幸。”
“說起來,兩人都已經來了吧。”
“早就到了,此刻一個在九州鼎前施加封印,另一個不知去處。”
“仙宗主因薛家之事,與白玉京向來不和,能來已給足顏面,九州鼎破裂他當然袖手旁觀。”
“劍山派門人上午便到了,不知道丹浮宗弟子何時來。”
“已經到了,牧家派人守在入口了。”
丹浮宗一行人抵達入口,入目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玉階,數萬層扶搖而上,隱於飄渺雲霧中。
玉階盡頭,便是白玉京,守在入口的牧家子弟行禮,引路道:“諸位丹浮宗道友請。”
入白玉京不可御劍,只能徒步登上數萬玉階。
簡輕燭混在人羣中,不緊不慢地向上走去,此行參加大會的丹浮宗弟子,不少是年輕的新弟子,連宗門都沒怎麼出過,更別說來白玉京了,一路充滿好奇,興奮異常。
簡輕燭身旁的蒼小參來過多次,又認識不少其他仙門人士,自然而然成了他們詢問對象。
“小參師兄,聽說你與劍山派大弟子交好,那你是見過劍神了?”
不怪他們開口就提劍神,當今靈域就兩個舉世矚目之人,一個是劍神,另個是蒼晟。蒼晟是宗主,他們比宗外的人對其熟悉瞭解,神祕感少了許多,劍神不同,他們除了知道些許事蹟,其餘一概不知,難免心生好奇。
“拜見過,”蒼小參拿出玉糕,分給簡輕燭一半,說完見十四五歲的師弟師妹們,各個神情激動,不由失笑。
“只是一面之緣,我去劍山派尋清雲的時候,偶然見到,你們問我,不如問在劍山派的朋友。”
“問題是,我們沒有劍山派的朋友。”
劍山派是劍修的聖地,傳言,劍修都脾氣怪異,不管男女老少,都把手中靈劍視作珍愛的道侶,誰敢摸一下,就要斬斷對方的手指頭,可怕極了。
蒼小參知道他們心中多想,笑了兩聲。
“莫要聽信傳聞,劍山派門人確實愛護靈劍了些,但沒有那般誇張,且我認識的劍修都是勤苦修行,友好之人,此行去白玉京,劍山派弟子也在,你們要多與之來往,廣交朋友。”
話落,衆人紛紛道是,接着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劍修。
蒼小參注意到簡輕燭聽到“劍修”兩字,眉眼耷拉了下,原本大口大口喫着玉糕,變成小小咬上一口。
“敕敕,你怎麼了?”
聽到這話,原本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衆人,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看向簡輕燭,見少年神情懨懨,擔憂道:“敕敕,你哪裏不適嗎。”
一路同行,衆人對簡輕燭已熟絡起來。
在他們眼裏,簡輕燭是個相貌平平,喜歡安靜地待在一個角落的少年,修爲也不高,不過可能因爲呆呆的,愛喫些小零嘴,格外討人喜歡。
來白玉京的路上,簡輕燭受到諸多關懷,正如此時,衆人以爲他身體不適,都涌了過來。
“沒有不適,”
簡輕燭盯着咬了半截的玉糕,長睫微垂,“我只是想起一個劍修朋友。”
蒼小參道:“什麼劍修朋友,可是劍山派弟子,說不定能在白玉京見面。”
“很久沒見面了,”簡輕燭微嘆口氣,沮喪道,“他對我起了殺心,我就趕緊逃了。”
蒼小參瞪大眼睛,憤怒道:“哪有這樣的朋友,爲何對你起殺心。”
“不知,”簡輕燭搖頭,“我們只是年少時經常比劍,他每次輸了,卻不氣餒。後來我不想再對他用劍,他就生氣了,提劍斬我。”
有人冷笑道:“這位劍修朋友,人菜脾氣大。”
蒼小參點頭贊同:“敕敕,你就是太心善了,我若是你,敢對我起殺心,我便用他最擅長的劍術擊敗他,來個殺人誅心,哼。”
簡輕燭:“不能如此。”
蒼小參:“爲何。”
簡輕燭沒吭聲。
劍修朋友是他年少時認識的。
當時對方也是個小少年,總是來找他比劍,每次輸給他後,還會躲起來偷偷哭泣,哭完隔段時間,重整旗鼓地向他討教。
這劍修朋友是簡輕燭見過對劍術最有天賦的人,他在對方身上花了許多功夫,有邀必來,不厭其煩地陪其練劍,努力把對方培養成位面的蒼天大樹。
不過後來,他發現少年滿含不甘的眼淚,日積月累,變成了可怖的心魔。
從那之後,他再沒對劍修朋友用過劍。
劍修朋友因此很生氣,提劍斬他,逼他持劍相對,簡輕燭只躲,不肯出手。
僵持一段時間後,劍修朋友放棄了,隨後按簡輕燭期待的,成長他接手位面後,培育出的第一棵蒼天大樹,給位面帶來了極強的氣運。
然而正當簡輕燭歡喜的時候,不知爲何,劍修朋友突然劍指蒼穹,說要捅死他。
簡輕燭看着長劍寒芒,難過地連夜跑了。
簡輕燭咬下最後一口玉糕,聽到蒼小參問:“你那劍修朋友叫什麼,到了白玉京,我問問清雲,劍山派可有這號人物。”
簡輕燭想了想:“劍修朋友姓墨,叫墨......”
話
未說完,半空“咚”的一聲,響起沉悶的撞擊音。
衆人踏過最後一層玉階,邁入白玉京地界,一片繁鬧景象,寬闊的街道兩旁,建着富麗堂皇的屋舍,一磚一瓦鑲着金玉,耀眼奪目。
方纔響起的聲音,來自一座高臺。
高臺之上,此時佇立着數道身影,圍着一個青銅鼎。
“那是九州鼎,”引路的牧家子弟解釋道,“劍神受邀,與諸位家主一起封印九州鼎。”
一羣人譁然,齊齊望向高臺。
說是一起,卻只有一個身量頎長的男子,玉冠束髮,將手掌落在九州鼎上。
在其催動下,天空浮現出巨大的鼎身虛影,壓迫力十足地懸在白玉京之上,散出令人心悸的威壓。九州鼎虛影間,有道肉眼可見的清晰裂痕,黑霧不斷從裂痕中涌出。
立在九州鼎前的玉冠男子,一手催動九州鼎,另手捏訣落在鼎身。
霎那間,從裂縫涌出的猙獰黑霧灰飛煙滅,男子施法,泛着金芒的印紋將裂縫覆蓋,籠罩起來。
“咚——”
九州鼎發起悶響,恢復寧靜。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玉冠男子輕而易舉地將神器裂縫封印了。
高臺上幾個家主目睹全程,面面相覷後,神色各異了一瞬,立馬展開笑顏簇擁上去。
玉冠男子並未理會他們,手從九州鼎放下。
這時候,他寬袖微動,底下一柄巴掌大的小劍探出劍尖。
男子平靜無波的眸光陡然一變,走到玉欄前,目光在下方逡巡一圈,最後落在一個街頭。
前來向他搭話的家主注意到,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一羣穿着丹浮宗服飾的年輕弟子。
“誒,劍、劍神怎麼朝咱們這望來了?!”
立在街頭的丹浮宗衆人,察覺到來自高臺之上的目光,意識到是誰在審視,一時間,齊齊緊張地挺直腰板。
唯有一個清瘦的少年身影,腳步往旁側挪了挪。
在那道緊盯的目光下,少年躲到別人背後,努力地縮小存在感。
“你躲什麼呢,靈主。”識海里,奇越疑惑道。
簡輕燭躲在徒孫身後,低埋着頭,欲言又止。
他好像,看到劍修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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