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做夢

作者:路枚潛
回來之後,蕭滄玉將事情告訴華良,聽得華良的嘆息一聲重過一聲。

  “師妹,你做的很對,接下去的事情都交給我吧,好好歇息。”華良說道。

  “好。”

  蕭滄玉本以爲心裏頭壓着事,並不能這麼快入睡,但卻不想她真的累得很了,幾乎是剛躺下就進了夢境。

  睡夢中,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四周盡是舉戈襲來的魔兵,成千上萬烏泱泱的看不見底。

  銀蛇劍在自己手上光芒萬丈,它砍在魔兵身上輕而易舉,但潮水一般的魔兵卻源源不斷、前赴後繼的衝上來,那種感覺不太好,像是一羣螞蟻搬食了一頭大象。

  萬千的魔兵涌上來,她看到了同樣被困住的蘇雨寧,他的嘴巴張張合合,蕭滄玉仔細去聽,但魔兵的腳步聲、盔甲碰撞聲、兵刃交接聲太響了,她怎麼也聽不清楚。

  魔刃在天空中亂飛,蕭滄玉身體不由自主飛了過去,手中的銀蛇劍不知爲何不見,她踏飛出包圍圈,生生用□□接住魔刃,魔刃劃開她的肌膚、血肉、脊背。

  她的後背傳來皮開肉綻的疼,還有一掌重重打在她的身上,她的靈脈在波濤洶涌的外力下寸寸盡斷。

  那種疼,從夢裏清晰的傳到身體上,蕭滄玉在睡夢中眉頭都狠狠皺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還活着,甚至連眼前的視線都沒有模糊,她能親眼看着蘇雨寧怒火滔天的落在自己身旁,看見已經奄奄一息的自己,竟有形神俱滅的絕望,他顫抖的扶起自己的身體,從懷中拿出燃魂燈,燃魂燈燃起,滔天的魔氣從燈中衝出,一路殺向人間,很快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人間終是大亂。

  蕭滄玉猛然驚醒,背後被傷着的地方似乎還在隱隱作痛,這個夢給她的感覺太真實了,真實的竟然不像是做夢。

  可這分明就是做夢,那樣的魔刃自己怎麼可能躲不掉,銀蛇劍怎麼會不護主,蘇雨寧又怎麼會做出這樣不管不顧的事情?

  不會的不會的,蕭滄玉深呼吸抹掉自己頭上冷汗,一定是最近事情發生的太多,情緒太壓抑,纔會做這樣的噩夢。

  蕭滄玉這樣想,內心才安定了一些。

  她起身打開房門,任由冷風吹乾自己身上的冷汗,卻見蘇雨寧端着一碗百合梨湯緩緩走來,他笑得溫良純善,怎麼也不似夢中這樣的孤注一擲、陰狠悲絕。

  “師父,我還以爲你沒醒。”他的眼神溫柔又沉穩,一眼望來,猶如春風一般醉人無害,這麼清雅的人又怎麼會…

  更何況蘇雨寧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自己該是對他有自信纔是。

  蕭滄玉掩去眼底的懷疑,寧聲回道:剛醒不久,做了些不太好的夢。

  “哦?師父做了什麼夢?”蘇雨寧疑問道。

  蕭滄玉正想說出口,卻又想到夢裏將蘇雨寧想成這樣大奸大惡的人必定會讓他傷心,就掩去具體內容,三言兩句說自己在夢裏受了傷。

  蘇雨寧愕然,隨後笑着說,“師父確實是做夢了,雨寧在你身邊,就算是受傷,必定也是雨寧先死在你面前。”

  蕭滄玉聽他說這些話卻不覺得感動,反倒是心中陡然不安起來,但又覺得自己實在多想,有弟子願意捨身保護師父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情,自己卻反倒是矯情起來。

  一場夢罷了,自己倒是較起真來,真是愚不可及。

  這樣想着,蕭滄玉將夢裏內容放在一邊,蘇雨寧還端着湯水,自己這樣堵着他不太好。

  於是蕭滄玉走過來,接過蘇雨寧手中的托盤,走到外邊的石桌旁坐下,“雨寧,你也來陪師父一起喝。”

  “是,師父。”

  蕭滄玉就這樣坐在石桌上,慢慢悠悠的喝了起來,百合清香,梨肉軟滑,加之幾縷桂花清香,實在是讓人心曠神怡,那些隱約的不安盡數被壓了下去。

  “雨寧廚藝竟是這般不錯,其中冰糖加得恰到好處,甜度剛剛好,還有安神的作用,確實有心了。”

  被師父誇獎,蘇雨寧忍不住脣角微微翹起,“師父喜歡,雨寧天天做給你喫好不好?”

  “爲師沒有這麼多口腹之慾,雨寧得空熬一碗就可以了。”

  這話聽在蘇雨寧耳裏,便是同意,蘇雨寧心中甜絲絲的,高興得露出明晃晃的貝齒,顯得有幾分率真可愛。

  蘇雨寧心滿意足的微微眯起眼睛,把最近得到的消息都說了出來,“華師叔帶人去陶家村了,根除了田裏的毒素,只是那些活着的村民已然是中毒太深,沒辦法救治如初。”

  蕭滄玉頷首,這事情在她預料之內,這一代能扼制住毒素已經不算是個太差的結果。

  “有件事師父一定猜不到,芍藥姑娘瘋了。”

  蕭滄玉舀着湯水的手指微頓,擡眸問道:怎麼瘋的?

  “唔,我們離開的第二天中午,芍藥就去測了靈根,聽說花了大價錢去測了十幾次都沒測出靈根,就瘋了。”

  “這種辦法本就沒辦法生出靈根,是她過於執着,最終害人害己。”蕭滄玉擡起瓷碗將湯一飲而盡。

  兩件事情都告了一段落,蕭滄玉心中卻並沒有輕快多少,反倒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喝完湯,蕭滄玉去找了一趟華良,論難做,華良不比自己好多少,更何況救的是逼師兄家庭破碎的兇手。

  “師妹,你怎麼來了?”華良正在搗着藥,語氣裏皆是憂心關懷,“怎麼不好好呆着休息?”

  “都睡了一個時辰,躺了兩個時辰了,再不起來活動活動真的是要悶死了。”

  華良就噗嗤笑了起來,“人家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可倒好,每次受了點傷都不安分養着,簡直就是養不住的松鼠,一日沒有三刻閒着。”

  “師兄。”蕭滄玉鬱悶道,“我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夢醒之後,仍是發慌。”

  “做了什麼夢?”

  蕭滄玉正襟危坐,認真道:我夢見我死了,雨寧爲救我,釋放出無數妖魔,最終天下大亂、人間墜落。

  華良卻不以爲意,“不打緊,師妹你聽沒聽過一句話,白日做的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說不定人間要迎來持久的和平了呢?我看你呀就是心事太多都積壓到夢裏,結果做了個夢還自己嚇自己。”

  蕭滄玉心中寬慰不少,笑道:“要真是反的,那我們幾個還能偷得浮生半日閒,也不失爲一件愜意的事情。”

  “你呢就是現在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你蕭滄玉一天練上八百回劍,從不怠惰。”華良無奈笑道。“這樣我等會兒給你開服方子,有寧神的功效你喝下之後今夜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說着說着,華良腳底就開始閒不住了,四處拉開藥屜給蕭滄玉抓藥。

  蕭滄玉被他抓個正着,也不太好溜,於是悠悠閒閒的支着下巴看他忙碌,懶聲道:師兄你怎麼長得這麼老了?都要比大師兄還顯老了,我記得剛進門的時間,你還不比我大幾歲呢。

  華良隨口回道:你忘啦,當初我下山救人,被一羣人指着鼻子罵太年輕了靠不住,給我氣得三天三夜沒閤眼。

  眼見華良又要重提說了八百遍的事情,蕭滄玉連忙搭話,“記得記得,從此以後師兄就大徹大悟,放任年歲而無往不利人人敬重,但師兄也太放浪形骸了些,現在看上去就是個年近花甲的老頭。”

  華良卻不以爲意,“你知道我這副模樣有多好用嗎?就剛剛去陶家村給他們發藥,個個都給我磕頭說藥聖降臨,全家老小感激不盡。”

  “那你怎麼說?”

  “我說受不起,有仇。”

  蕭滄玉挑了挑眉,好奇問道:那他們怎麼回?

  “還能怎麼回?不回了唄,幾個老大爺們臉涮白涮白的,領了藥就灰溜溜跑了。”

  蕭滄玉哈哈大笑,笑完心中卻滿是惆悵,她難得顯露出幾分軟弱,“你說萬師兄還會回來嗎?”

  華良望着她,眼神柔軟了幾分,“會的,師妹,師兄只有我們這一處家了。”

  蕭滄玉領了藥,揪着鼻子一口氣喝完,喝罷,蕭滄玉摁着自己胸口順下,打趣道:師兄你要是打架前給人灌一副藥下去,必定百戰百勝。

  直接被華良提了把掃帚趕了出去。

  直到那天晚上,蕭滄玉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但這次夢的時間要更長,因此她看到了接下來的後續,自己躺在冰牀之上,脈搏心跳都已經停止,整個人蒼白到近乎透明,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場大戰之中。

  蘇雨寧牽起她已經僵硬的手,枕在他自己的額頭上,語氣眷戀又深情:師父,你怎麼還不醒?

  但死人怎麼會迴應他呢?

  蘇雨寧握着自己的手,自顧自按在他陰鬱的臉上,“弟子犯了這麼大的錯,師父你爲什麼不起來打我?師父,你起來啊。”

  其實在蕭滄玉眼裏,這樣的場景顯得十分詭異,這詭異之處在於蘇雨寧這樣的一蹶不振,頹唐荒廢,卻還表現得這樣深情款款,恨不能同生共死的孤雁模樣,不像是死了師父,倒像是死了老婆。

  蘇雨寧靜默了會兒,突然輕輕笑起來,“明明靈脈都續上了,明明魂魄都已經歸位了,爲什麼師父你還是不願意醒,是不是弟子捅的簍子太大了,師父你不高興了?”

  蘇雨寧的眼淚簌簌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後面直接抽噎的伏在自己的身體上哭泣。

  說蕭滄玉是嚇醒的也不盡然,但醒來後心情確實是一言難盡,在她心目中,蘇雨寧的心性很是堅韌,或許得益於他年少時的孤傲,受了傷或是受了什麼委屈,都冠以一笑置之,好像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因此身爲師父,她從來沒見過蘇雨寧哭得這般脆弱無助,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蕭滄玉端坐在塌上,久久失神,其實修仙人往常並不做夢,偶爾做一次夢還能說是心緒不寧,可短短兩日做了一模一樣的夢,那就不能說是什麼巧合偶然之類的事情了,而是一種被稱之爲神諭的提示了。

  一種上天的暗示,督促她儘早做好身後之事。

  說來奇怪,蕭滄玉自覺活的時間也夠久了,遇見人間不公之事,也會偶爾生出幾分不想再活了的念頭,但死亡真實要來臨的時候,她又生出幾分不捨,這個人世間還沒有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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