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使命感 作者:蒹葭浮沉 米玉颜见陈老爷神态安然地坐在一旁,只是笑眯眯看着他们一家子叙别离之情,心下便知,這人的段位,可比大伯娘高多了,才刚大伯娘那些话,他心裡八成明镜一般。 米玉颜转過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冲陈焕章行礼:“花娘外出多时,圃自归家有些情难自禁,還請陈老爷莫怪,多谢陈老爷当年赏识之情,儿时拙作,倒叫陈老爷破费了!” 陈焕章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许,伸手示意米玉颜勿要多礼:“我和怀安兄多年的情谊,便是看花娘也如同自家侄女一般,花娘制的那個紫樱香,至今仍如清风明月,萦绕鼻息,花娘大才,世所罕见,怎可妄自菲薄,只要花娘還愿制此香,我愿价涨一倍,悉数尽收。” 话說到這裡,陈焕章干脆站了起来,团团一揖:“今日贸然上门,倒是扰了你们一家团聚,陈某還要在這蔺南城裡待上些时日,不若改日再上门拜访。” 米玉颜连忙侧身避過,屈膝相送:“原是花娘的不是,若是陈老爷不嫌弃,三日后再来,花娘定会准备好新的香品,以表歉疚之情。” 米怀安心中大松,嘴上却還要留客:“這怎么好,我都安排好了,今日让陈老爷尝尝拙妻的手艺,眼看就……” “就是就是,我那鱼都杀好了……”孟氏也跟着附和,其实她哪裡杀了鱼,鱼都還沒影子,不過是见丈夫這么說,便自动自觉跟着留客罢了。 陈焕章何尝不知這是客套,只是哈哈一笑,伸出三根手指头:“說好了,三日,今日我就不打扰了,三日后,我定要带着好酒,来尝尝米家嫂子的手艺。” 几個人又寒暄客气了一番,陈焕章才从米家店铺内的花厅裡出来,两個正在店堂内由伙计陪着奉茶的随从,见得自家老爷两手空空,却满面笑容地出来,虽然有些惊讶,却也十分机敏地起身,作了揖,跟着陈焕章出了店门。 蔺南州城這地方,属于大云朝从西往南的咽喉之地,又是西南诸多小部落进蔺南关之后的第一座城池,不仅有马道,還有蔺南河可以运货入啸江,大宗物品交易极其繁茂,城西這一片,便是诸多商号聚集之地。 陈焕章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在从香行這條街穿出去,再拐了几個弯,到了珍宝街和绸缎庄接壤的那一处,人流比较稀少的地方,突然顿住了步子,转身招了左边的随从,吩咐道:“你回去客栈,再跟店家续五日房,让陈升别忙着收拾东西。” 随从应声而去,陈焕章又吩咐另一個随从:“你去朱家商行,看看陈竹定完货沒有,若是沒有,便先缓缓,若是已经定完了,先别忙着提货。” 伙计微微迟疑了一下才躬身禀道:“老爷,小的今早路過隔壁客栈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恒通号的伙计。” 陈焕章沉吟片刻,却突然笑了:“甚好甚好,你赶紧去给陈竹带话!” 给随从交待了差使,陈焕章转過街角,进了一家门脸不大的珠宝行,柜上的伙计看他进来,极是熟稔地上来招呼:“陈老爷来了,我家掌柜在后面账房,小的這就进去禀报。” 陈焕章笑着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請你家掌柜的给东家带個话,就說我有事寻她。” 米氏香行,和边上大多数商家一般,都是前店后院的布局。午时初,本就是淡季的米氏香行就更沒有什么客人了,這会子,米玉颜突然回来,米怀安和孟氏就更顾不上店裡的生意了,干脆带着侄女到夫妻二人日常起居的小院裡說话。 說了几句闲话,米怀安到底忍不住了:“你這丫头,怎的這会子下山了?前阵子,惠娘去看你,不是說什么都好,是不是最近惹了什么祸,叫秦医女不高兴了?” 米玉颜早就料到米怀安会有此一问,当即便笑答:“大伯這是不高兴花娘回家?” “瞎說,当初你叔祖要让你在山上养病……哎,算了……” 孟氏自是知道丈夫要說未說的是什么,有些事,他不好說,她却說得:“花娘你可千万莫要多心,当初你伯祖說让你留在山上,你大伯可是跟你伯祖和几位族老那裡狠拗了一回的,不過……” 說到這处,米怀安连忙把话接過来:“现下還說這些干什么,你這個妇道人家嘴怎的那么碎,花娘回来,你還不赶紧去多买些菜肉回来,对了,花娘喜歡吃鱼,你去,赶紧去叫阿全去河边上瞧瞧,看看有沒有大青鱼……” “是是是是是,我嘴碎,你看现在三四年都過去了,不是啥事也沒有,反而家裡……”孟氏一脸委屈地嚷嚷着,眼见得丈夫狠瞪了自己一眼,才讪讪道:“算了算了,我不說了,反正花娘回来是好事,花娘,你這趟回来就不走了哈?” 米玉颜看着這两口子跟打哑谜一样的斗嘴,同从前一模一样,人還在走神,冷不丁被孟氏這么一问,倒是沒反应過来。 孟氏立即一脸的惊诧:“不是吧,花娘你還要走啊,要我說……” “要你說啥說,话都让你說了,你让花娘說。”米怀安连忙喝道。 米玉颜看着孟氏脸上从惊诧变成委屈的表情,连忙挽了她的手安抚道:“大伯娘放心,花娘不回山门了,秦医女奉师令回江南西路了,我在山上呆着也沒什么意思。” 听說秦医女回去江南西路却沒带上米玉颜,孟氏又不干了:“這不应该啊,她可是应承了你祖母的,怎的說走就走,就這么扔下你不管了?” 米玉颜挑了挑眉,她倒是沒想到,大伯娘会计较這個,其实即便是大姐姐上山探望過她之后,她纠结许久,還是做了决定,故意沒考過入门试,秦医女還是问過她,要不要跟她去江南西路的。 米玉颜总觉得,既然老天爷让她重生在這個地方,自然有她的用意。 更何况這几年,米玉颜在山门中,也知道了许多让她這個重活一世的人都心惊肉跳的事情,她不能确定那些事情,和弟弟被拐,父母失踪,有沒有关联,但是总有一种直觉,就是這裡面,只怕還是大有关联,只是她现在還不能确定,到底這关联是什么而已。 即便沒有這些事,米玉颜总是出身米氏,米氏族裡的困境,惠娘虽說沒說得如此严重,却仍旧是让她记挂的,今生她是米氏一族的女儿,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便是前世,身为守牧一方的将军,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個家族,上百口子人,断了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