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原因2
徐思年坐在窗边,耳机放着林生祥乐队的《面会菜》,纯音乐又轻又缓。音乐裡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受感染似的缚上一丝哀伤。
不为别人,为陆止。
高二那年,考场门口的那场雨,徐思年与陆止高中生涯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她第一次见到陆止双目通红的脆弱神情。后来,宋知告诉她,陆止爷爷重病。
昨天南城阴雨绵绵,徐思年上完课趴在酒店床上刷手机,宋知弹了條信息過来,附了张群信息截图。
宋:我們高中班上组织班级聚会……
截图中,班长提了一嘴,后面立马跟着许多條“我沒問題”“ok”這类的信息。
徐思年一手撑着下巴,单手敲着键盘。
她回:你不想去?
宋知很快回了個“有点”,后面又紧跟着几條。
宋:看我休不休假吧。
宋:他们都好积极啊,看起来都不用上班的样子。
宋:救,陆止說他不去哎!
话题点到陆止,徐思年心跳鼓动微微加速,而后又镇定地回复。
她估摸着陆止的性格: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拒绝聚会的人。
宋知又甩過来张截图,图裡的对话中出现了被她拉黑许多天的那個头像,宋知给他的备注是——年前。
徐思年疑惑:你给他的备注为什么是“年前”啊?
宋:徐思年的前男友。
徐思年:……
图中,“年前”只发了一條信息。
—我可能沒空,你们玩。
這一句话,直接将群裡吵的闹的安静的都“炸”了出来。徐思年粗略看了两眼,大多都在惋惜他不能参与。
過了一分钟,宋知接连弹過来三條语音,语气裡是掩不住的激动,還有些看热闹的揶揄,更多的是止不住的笑声。
“你知道他们多搞笑嗎?哈哈哈。”
“他们问陆止哪天有空,說要改時間。”
“改到陆止有空的那天。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
他们为什么在意陆止到不到,徐思年大抵也能猜到一二。那人拽了吧唧又有趣,何况一张脸比所有人都吸睛,他要是不去,怕是有一半人要摇头。
她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克制不住地关注他:陆止为什么不去啊?
宋知估计翻了個白眼: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本以为這個话题就终止在這,沒成想,今天早上徐思年一打开手机就弹出来一條未读信息。
看清楚那條信息的內容,徐思年握着手机的手悄然发白,不安的心绪直冲大脑。
宋:陆止爷爷重病住院了!
宋:入院应该有几個月了,前段時間好像去了趟京城,這几天要手术了。
她心跳有些快,询问宋知从哪得知這些情况,宋知回答模糊,徐思年已然沒心思计较這些。
她闭上眼睛,猛然想起這段時間陆止的反常,以及他出发京城前的那句话。
“等一切顺利结束我再告诉你。”
会不会就是這件事,现下她已经无从得知。
徐思年看着窗外疾驰而過的景,心裡漫开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沒。他的俱乐部刚起步,爷爷重病,被分手,這些事夹杂在一起能绞到人窒息。
列车穿過隧道,眼前骤然乌黑一片,歌曲低沉地节奏拍打着徐思年焦虑不安地情绪,她也唯有叹息。
半分钟后,隧道尽头爬进一点又一点光亮,“轰隆隆”几秒,翠绿的树、湛蓝的天、掠過天际的鸟映入眼帘,徐思年视线随着鸟的飞翔而去。
都会好起来的。
南城天气正好,街道上人流比下雪那段時間多了起来,一张张陌生的脸从眼前划過,屋檐瓦砾之间跳跃着活泼的光斑,世界鲜活地展示它的生气,徐思年却心不在焉。
幸福花苑裡,保安开着保安亭的门跟人唠嗑,小区修建的回廊处聚了一堆上了年纪的大爷在下棋。
路過這些人时,她控制不住地想起同陆止的過往。
陆止如同黑夜裡绚烂的烟花,徐思年手持一支微微洇湿的火柴,只需靠近他一厘米,火柴便噼裡啪啦剧烈燃烧起来,她耗光了所有的精力,最终在他偌大的灿烂世界中失活。
她跋山涉水,见過拉萨飘动的经幡,见過屹立在川藏地区、人们世世代代守护的神山,见過绍兴河流下自由自在嬉戏的鱼群;所以,她想她不能总为一轮月亮伤心。
分手后,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失落和难過,就像现在,她依旧不能抑制地一遍一遍想起他。
楼道间静悄悄地,徐思年心不在焉地踩着阶梯,拖着行李箱往上爬,突然“哐当”一声,下头有什么东西坠落,惊得徐思年一身冷汗。
她往下望去,那裡的动静瞬间消失,仿佛刚才那声就是她的一阵幻听。
徐思年皱了皱眉头,拎着行李箱打开门钻了进去。
屋内熟悉的布置令她感到心安,卸下所有复杂情绪窝进了沙发,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从行李箱裡翻出笔记,逼迫自己开始思考。
過了十分钟,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徐思年看睡着了。
要不說她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這一睡就是四個小时。阳台窗子沒合拢,溜进来的风渗入徐思年每寸肌肤。
她是被冷醒的。
徐思年大脑還沒完全清醒,胃先“醒”了。腹部又开始钻肉般疼痛起来,她翻箱倒柜摸出两颗药丸,就着一口放在茶几上三天的凉水下肚,這下脑袋也清醒了。
大约過了半個小时,药起了效果,她便从沙发上爬起,踢踏着拖鞋晃晃悠悠打开了冰箱门,裡面青菜已经放焉了色,抽屉裡存放的奶酪包散发着一股异味。
徐思年掏出变质的面包,冲鼻的霉味钻入她的呼吸道,胃裡翻起一阵恶心,下一秒,她将那块面包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客厅灯光暖黄,电视机裡播放着她已经完整看過两三遍的正史剧。
徐思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嘴巴如同机械般咀嚼着剩下的零食。
月亮挂上了树梢,夜如墨般铺洒大地。
一辆黑色的揽胜驶入小区,刺眼的探灯照亮整條路灯幽暗的道,最后,它停在了某個楼道口前。
驾驶位上,赵斯眠神情复杂地听着旁边那人嘴裡念出的数字,拨通了一個号码。
三秒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的徐思年手机措不及防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号码源自京城。
她心下有了猜想,往嘴裡再扔进一枚薯片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一道清冷的男声,說不上的熟悉。
徐思年皱了皱眉,“你好,哪位?”
那边回答极其简短,仿佛多一個字都不想說:“赵斯眠。”
由于闻汀,徐思年大学四年见過几次赵斯眠,再后来就是跟陆止扯上关系,两人认识這些年說過的话屈指可数。
因此,她心下了然赵斯眠找她是为了谁。
“什么事?”徐思年捏着手机有些紧张了。
“陆止在你家楼下,他喝了点酒,你方便下来见他一面?”赵斯眠扭头,副驾驶上那人手指轻点着窗沿,直愣愣盯着某处亮着灯的房间看。
這下真给徐思年整懵了,虽然白天還有丝愧疚,但是让她直接面对陆止,她還是不愿意的。
“那要不麻烦你送他回去吧,喝了酒我也不好照应。”
她拒绝意味明显,通话音量在寂静的夜裡格外清晰,陆止当然也听见了,赵斯眠看着他微微沉下去的脸色,帮朋友卖惨:“他不走,外面也挺冷的。”
……
徐思年无奈又烦躁。
两個想法在脑海中冲突了半晌,最后她败下阵来,泄了气:“那好吧。”
挂了电话,赵斯眠十分不客气道:“下去。”
陆止望着楼道口亮了又灭的感应灯,爽快地跳下车。
徐思年到楼下时,那裡只立着一個人。
幽暗的路灯下男人身影有些落寞,他双手插着兜,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后颈皮肤裸露在外,颈椎骨突出显得整個人特不好惹。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
徐思年站在暗处与他对视,陆止眼裡闪過一瞬无措,两人相顾无言。
七年来所有与他有关的片段如电影一样在脑海中繁乱浮现,年轻的男人就站在离她不過五米的地方,风在撩拨他的发丝和夹克,路灯亮在他肩头。
徐思年终于明白那种酸涩难言的感情,就像胃裡有一群蝴蝶,只要看见他,它们就翩飞到喉咙,争相往外涌。
陆止朝她走来,一步又一步。
他双腿修长,踩下的每一步都要将徐思年心内的大厦震碎,酸涩苦楚就溢在心间,
徐思年仍旧站定在原地,或许是知晓了他如今的状况,她沒拒绝对方的主动靠近。
他双臂孔武有力,环住自己的那瞬间,自己居然可耻地感到安心。
徐思年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叹了口气:“你喝酒了。”她顿了顿,不再叙旧,“来找我有什么事?”
陆止脑袋窝在她肩头,声音闷在衣服裡:“家裡今天聚餐,喝了两杯。”
“找我什么事?”徐思年沒心思听他解释。
陆止箍在她腰背上的手紧了紧,语气裡带着点喜悦:“還记得我說要告诉你件事嗎?”他抚了抚徐思年散在肩背上的头发,“我爷爷前段時間住院,昨天连夜的手术,很成功。”
夜晚静谧,偶有小虫的鸣叫,徐思年嘴巴就凑在他耳边,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恭喜。”
陆止抬起头,“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徐思年真的有点累了,不想再去计较从前了,她看着面前這個眼神坚毅的男人,“陆止,我們往前看吧。”
徐思年感受到圈外腰背上的手僵了僵,再开口时,他语气冷到极点。
“徐思年,我今天還挺开心的。”他松开了怀裡的人,无奈道。
“我也为你感到开心。”她诚实道。
“你是不是喜歡上别人了,分手這么坚定。”陆止摸出根烟夹在两指间,沒点,话裡话外都是尖酸的嘲讽。
你看,這人多過分,還要倒打一耙。
徐思年懒得解释和說明:“或许吧。你喝了酒,我给你打车,回去吧。”
陆止最终都沒有点燃那根烟,他笑得有些心酸,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徐思年,可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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