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百三八次告白

作者:圖樣先森
這半年來,因爲擔心他們的關係會因爲那個晚上而陷入僵局,如果到時候被其他人知道了,也會弄得其他人跟着他們尷尬,所以柏澤文一直保持着和王舒卉斷斷續續的聯繫。

  然而每次他找她,她給的反應都太正常了,她再沒有提起過那天的事,沒有拉黑、沒有屏蔽,也沒有故意已讀不回。

  她像一潭平靜從容的溫水,對他一點負面的情緒都沒有,沒有責怪,沒有睡過一覺後的尷尬,更沒有因此對他產生任何情感上的變化,就好像那個晚上,只是他單方面做的一場夢。

  這明明是維持二人顏面最好的處理方式,她很體面,而他卻越來越焦躁。

  整個大四下學期,爲畢業和讀研的事兒忙到焦頭爛額,可一旦腦子放空,就會止不住地想這件事兒。

  實在太影響生活了,柏澤文不敢把這事兒跟其他人說,只對紀岑一個人說了。

  紀岑震驚過後,問他對王舒卉究竟是什麼想法。

  柏澤文想了半天,說:“我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不然那天晚上,他又沒喝酒,不可能那麼輕易就……

  “應該是什麼意思?”紀岑不太滿意他這個回答,“你一個數學專業的,能不能回答得清晰點?”

  並非是他不想給出那個清晰的答案,只是——

  柏澤文猛灌了口冰美式,嘴裏又酸又苦,抓亂頭髮,最後嗯了聲。

  之所以不敢正面回答紀岑的問題,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混蛋。

  他對王舒卉必定是有好感的,這點他確定,但究竟是從何開始的,他不清楚。

  他一直把王舒卉當朋友,認識這麼多年,朋友的身份根深蒂固,那晚她醉酒吻他,朋友的關係瞬間變了質。

  做朋友,他遊刃有餘,可現在他親手打破了這層關係,卻沒有足夠的自信去轉變新的關係,於是他糾結、矛盾、無所適從,且進退兩難。

  所以他決定來一趟杭州,把這件事徹底解決。

  但得到的迴應是她勸他看開點。

  惱怒也有,但無奈更深。

  柏澤文一時失語,抵着牙笑了兩聲。

  “誰跟你說男的就沒貞操了?男的也有處男膜的知道嗎?”

  王舒卉沒料到他會這麼反駁,呆滯張嘴。

  輕咳一聲,她說:“那這膜能修復嗎?我可以給你錢,你去做手術修復一下。”

  這種話虧她也說得出口。柏澤文簡直氣笑:“王舒卉,我是鴨子嗎?你拿錢打發我?”

  全然忘了當初的第二天,他也是忙着給她轉賬,試圖用轉賬來消除自己對她的負罪感。

  而當她用同樣的方式打發他時,他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是他自作自受。

  王舒卉繼續以一種商量的語氣問他:“你不要錢,那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柏澤文咬脣,緊促的眉梢間劃過一絲難堪。

  在他的緘默中,王舒卉的手機響了。

  是林亦琳打來的。

  王舒卉的心裏劃過不安。

  她和柏澤文的事,她與之最難開口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林亦琳。

  半個小時後,林亦琳出現在食堂,提出要跟柏澤文單獨聊聊。

  畢竟這兩人才是正兒八經的前男女朋友關係,王舒卉不想摻和,也沒資格摻和,乾脆地把空間留給了他倆。

  柏澤文是不想讓王舒卉走的,但無奈她走得連頭都不回,把他扔下獨自面對林亦琳。

  林亦琳問:“你來我們學校,是特意來找舒卉的?”

  柏澤文嗯了聲。

  “柏澤文,你能不能別嚯嚯舒卉?”

  柏澤文眉頭一皺:“什麼嚯嚯不嚯嚯的。”

  林亦琳說:“說實話,就我們高中的時候那過家家似的談戀愛,你連正經前男友都算不上,頂多就是個解壓的學習搭子。”

  這話聽上去很傷人,但林亦琳沒有保留,因爲她知道柏澤文根本不會在意。

  “按理來說咱倆已經分手八百年了,你現在跟誰在一起,都跟我無關,我也管不着。”

  是人都會介意自己的好朋友跟前男友有牽扯,柏澤文也料到了林亦琳的態度不會好到哪兒去。

  但他想岔了,林亦琳介意的不是這個。

  “我不希望你跟舒卉在一起,不是因爲你是我前男友而是因爲你根本不是一個適合認真談戀愛的人。”

  柏澤文扯脣:“林同學,就算我們當初是過家家,你也沒必要全盤否定我這個人吧。”

  林亦琳認真地看着他:“不是我否定你,而這就是事實,柏澤文,你的感情太飄忽了,好感來得很容易,消失得也很快,當時我就是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對你太認真,也不要太喜歡你,所以我們分手的時候,我纔沒那麼難過。”

  在林亦琳的視角里,他在感情上的漫不經心,那來去自如的好感,即使她是局中人,她也比誰都看得清楚。

  好在她聰明,她不沉溺,所以沒有被他傷害。

  但是小灰灰不一樣。

  不同於他的隨俗浮沉,小灰灰是一個做什麼都很認真努力的女孩子,他們完全是兩類人,任誰看,他們都不合適。

  林亦琳是這樣覺得,紀岑也是這樣覺得,其他還不知情的朋友們,大概率也會這麼覺得。

  認識這麼多年,除了感情穩定的紀岑和齊妙想,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開過幾句玩笑,要是以後找不到對象,就湊合着在一起算了,起碼知根知底。

  就連最不食煙火的顧暘都被開過玩笑,讓他和王舒卉湊一對清華cp,但從沒人把柏澤文和王舒卉扯在一塊兒說。

  林亦琳說:“我承認,你情商高,你會逗人開心,你也很會爲人着想,做朋友,你無可挑剔,你會把每一個朋友都照顧得很好。可做男朋友……柏澤文,你給不了人安全感,愛情和友情是不一樣的,不是說你把人當朋友一樣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了,或許你覺得今天我男朋友喫你的醋很幼稚很可笑,但我很享受,因爲那是他喜歡我的證明。”

  “你知道我曾經喜歡過紀岑,但你有爲此喫醋和介意過一秒鐘嗎?”

  “……”

  面對質問,男人那雙玩世不恭的英俊眉眼像開蒙的孩子般,陷入了迷茫和落寞。

  自詡情感大師,別人的感情他分析解決起來頭頭是道,如今輪到自己頭上,他比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如。

  林亦琳對柏澤文說完這些話後,又去找了王舒卉。

  不等林亦琳說,王舒卉先對林亦琳坦白了自己高中時曾暗戀過柏澤文的事。

  她們是好朋友,而她們卻曾喜歡過同一個男生。

  太狗血了,簡直就像是在拍什麼爛俗的青春疼痛電影。

  如今終於說了出來,心裏輕鬆的同時,王舒卉也在擔心,她和林亦琳,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

  不過縱使兩個人絕交了,在她心裏,林亦琳也是她永遠的朋友。

  坦白過後,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對不起。”

  “對不起。”

  異口同聲的道歉,兩個人都愣了。

  王舒卉:“你爲什麼……”

  “因爲我也暗戀過,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尤其是看到他喜歡別人的時候,甚至會怨恨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他眼裏只看得到別人,看不到自己。”

  “那三年的暗戀,很心酸吧。”林亦琳嘆氣,“你的那些心酸,我也是罪魁禍首之一,所以舒卉,即使我現在才知道,我也要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王舒卉訥訥張脣,眼睛一瞬間溼了。

  林亦琳撫上她的臉,輕聲說:“如果早知道我會跟你在大學成爲這麼好的朋友,我當初一定不跟柏澤文在一起。”

  她們之間,沒有什麼青春疼痛的劇情,沒有敵對和責怪,只有兩個女孩子彼此共情的心疼和自責。

  林亦琳說柏澤文這人,做朋友很靠譜,但做男朋友,給人安全感太少,她不希望看到王舒卉今後因此而受傷。

  林亦琳真誠地說:“其實我本來不太看好你們在一起的,但是因爲我的暗戀無疾而終,所以我希望你的暗戀可以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我希望你可以得償所願。”

  無論那個給她帶來快樂的人是誰都好,她只想好朋友快樂。

  王舒卉吸吸鼻子,問她:“先不管我和柏澤文最後怎麼樣,亦琳,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這個。

  比起柏澤文,她更不想失去的是林亦琳。

  “區區一個男人而已,算個屁啊。”林亦琳語氣肯定,“友誼纔是最天長地久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小灰灰。”

  王舒卉忍不住說:“你有點肉麻。”

  “嫌我肉麻?那我們還是絕交吧。”

  “別別別。”

  王舒卉生怕她來真的,趕緊挽住她。

  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笑。

  愛情是調劑品,而友情是必需品,至少對她們來是這樣。

  可以沒有噓寒問暖的戀人,但卻不能沒有打打鬧鬧餓的朋友。

  後來林亦琳給小男友打了個電話,說她今天不回家了,要跟王舒卉一起打遊戲通宵。

  小男友也想加入,被林亦琳一口拒絕,說閨蜜之夜,男人別來湊熱鬧。

  掛了電話,獨守空房的小男友想,看來那個北大前男友只不過是炮灰,舒卉學姐纔是他的隱形情敵。

  之後待在杭州的這幾天,柏澤文都沒有再提起半年前的那件事。

  王舒卉帶着他去了大大小小的景點,她認真負責地充當着導遊一角,他也做一個聽從安排的遊客,他們的相處方式,好似又回到了高中,她帶着他打遊戲那樣。

  這是他們之間最自在的相處方式,至少比在一張牀上要自在得多。

  王舒卉以爲他看開了,他準備回北京的那天,她像當初他送她時那樣也送他去了高鐵站,還給他帶了很多特產,但不都是給他的,很多都是她買了託他帶回去給齊妙想他們幾個人的。

  距離發車的時間越來越近,他得過安檢進站了,王舒卉催促:“趕緊進去吧。”

  柏澤文說好,剛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

  王舒卉:“怎麼又回來了?”

  他低眸看她,喉結吞嚥,開口:“那天你喝了酒以後的事……”

  王舒卉心臟一緊。

  “不是已經看開了嗎?你怎麼又提起來了?”

  “那是因爲我怕我要是這幾天說了,我都待不到今天,你立馬就會趕我回北京,所以我一直忍着沒跟你說,現在反正要走了,我也不怕你趕我走了。”

  柏澤文頓了下,坦白道:“舒卉,我看不開。”

  王舒卉垂下眼:“你聽我說——”

  “你別再勸我了。”柏澤文打斷她,“那天是你喝酒了,但我沒喝酒,如果不是對你本來就有感覺……我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來。”

  王舒卉看着他,微微睜大眼。

  “那天林亦琳說了我一頓,我也明白,我這人對待感情吊兒郎當,你就當我是渣男吧,但我還是我們倆就這麼算了。”

  王舒卉低眼。

  “……那你要怎麼算?”

  看着她鏡片下淡然低垂的睫毛,柏澤文的喉結滯了一下,他明明不渴,但還是覺得乾澀。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負責那晚的事,但我想讓你對我負責,你要不,考慮一下吧,要是你對我沒那感覺,我現在開始追你,也行。”

  王舒卉咬脣,垂在兩邊的手再次抓緊了裙襬。

  柏澤文看她不說話,一時間心跳很快,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快過。

  以前他不理解爲什麼紀岑,平時挺驕傲一少爺,怎麼一到小齊那姑娘面前,就跟個着急的猴子似的,連告個白都能緊張。

  現在他理解了。

  這跟人的性格無關,人一旦對一件事或者一個人認真和重視起來,那些從容和自如就都不見了。

  “……而且我覺得你應該也不是完全對我沒那種感覺吧。”他輕咳一聲,說,“你不是那種會跟一個你完全沒好感的男人睡覺的人吧,就算你當時喝醉了,但是在你內心深處,肯定對我也是不排斥的……是吧?”

  聽着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口氣,就爲了讓她也意識到她其實對他也是有好感的。

  王舒卉忽然笑了。

  柏澤文臉色微窘:“你別顧着笑,你好好想想,挖掘一下你內心的真實想法,也許你也喜歡我呢,只是你還沒意識到。”

  “我喜歡你。”她說。

  柏澤文本來還在醞釀自己的話,以爲她說的是“我不喜歡你”,結果等反應過來後,瞬間睜大了眼。

  他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這就挖掘出來了?”

  “不用挖掘。”王舒卉笑着看他,“我喜歡你,確切地來說,我曾經喜歡過你,從高一開始,我就喜歡你,你不知道吧。”

  “……”

  高鐵站很吵,到處都是進站和出站的人,但他這一刻的耳邊,只聽到了她剛剛說的那句話。

  從……高一開始?就對他……

  “你……真的假的?”

  “真的。”

  接着,王舒卉平靜地告訴了他,那三年,她是如何喜歡他的,安靜地待在朋友的位置上默默喜歡他,看着他追求別人,又看着他和別人在一起。

  柏澤文一直最愛標榜有多少女孩子暗戀他,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魅力。

  如今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竟然在高中時暗戀過他,他本應該放下心,覺得這把穩了,他倆之間也穩了。

  可王舒卉又告訴他,這些年她又是如何一步步放下他的。

  柏澤文愣愣地看着她,原本驚喜的心情也隨着她說自己放下了,那份驚喜又漸漸被更復雜的情感所覆蓋。

  他從她輕鬆的語氣和神態中,察覺到她不是在強裝鎮定。

  當一個人能夠平靜地對自己曾暗戀過的人訴說自己當時暗戀的心情,那隻能說明一點。

  她已經徹底從那段歲月中成長了,她不再覺得年少的暗戀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她明白了青春的意義,那就是她所經歷的一切,無論快樂或心酸,都是她成長的一環。

  她確實徹底放下了,她已經是一個能夠坦然面對那些青澀時光的成年人了。

  所以她大方地說了出來,並且告訴了她暗戀故事裏的男主角。

  她故事中曾經的男主角,如今終於回過頭,看到了她,對她說喜歡。

  而她這份遲來的告白,只是爲了告訴他,即使他現在喜歡她,也晚了,她不需要了。

  “我想給自己的暗戀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所以那天趁自己喝了酒,我親了你,完事了還不想對你負責,你說你是混蛋,但其實我也挺混蛋的,對吧?”

  柏澤文啞聲說:“你確實挺混蛋的……”

  王舒卉坦然接受了他的指控。

  三年的暗戀,太多的心酸和卑微堆砌,她以爲把這些說出來會很難堪,但是沒有,她覺得很輕鬆。

  “從今以後,我這個混蛋,再也不用假裝沒喜歡過你了。”

  她衝他笑了一下,說:“下次見你,我終於可以戴隱形眼鏡了。”

  柏澤文不明白她爲什麼忽然提到隱形眼鏡,可即使現在戴着眼鏡,她的眼睛也很漂亮,閃爍着坦然而灑脫的笑意。

  說完這些,她催他趕緊進站,柏澤文被她推着走到了檢票口。

  他回過頭,她衝他揮揮手,說了句拜拜。

  看着他走進檢票口,她轉身離開,背影纖細,長髮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弧。

  她沒有回頭,但柏澤文回頭了,恰好看到了她轉身的那一刻。

  或許在高中的時候,他就因爲她某一個明亮漂亮的瞬間而心動過,夾雜在朝夕相處的友情之中,所以他不曾發覺。

  當她告訴他,她曾喜歡過他,但現在又不喜歡他了的時候,她的眼睛很亮,她的表情也是輕鬆的。

  候車室內,柏澤文掏出手機,給最好的兄弟紀岑打了個電話。

  一開口就是:“兄弟,我被甩了。”

  紀岑安慰道:“沒事,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被甩,打兩把遊戲就好了。”

  柏澤文捂額,語氣晦澀:“這次不一樣,打兩百把遊戲都沒用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低落和不對勁,紀岑放輕聲音:“她不喜歡你?”

  柏澤文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就算她放下了,他也做不到把她曾經對他的那份感情當做是談資告訴其他人。

  現在那不再是她的祕密了,卻變成了他的祕密。

  她開始奔向她的新生活了,而他卻站在原地,心口發澀,終於意識到了這種感覺是什麼。

  爲什麼要告訴他,是她先喜歡他的,是他錯過了她。

  她讓他意識到了,真正愛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然而等他意識到,她已經不愛了。

  當她不愛的時候,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愛。

  當她放手的時候,他開始沉溺。

  這人也太犯規了,自己說爽了,完全不管他的死活。

  完全不管他在知道了她曾經的少女心事後,他會有多心疼和自責。

  柏澤文垂頭閉眼,苦笑兩聲,真混蛋啊,比他還混蛋。

  這下要他怎麼看開,他怕是這一輩子都看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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