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马大胆迎着困难硬撑 论朝夕我俩所见略
货卖好了，我就夸老史有眼力会上货。
老史說：“這也是逼出来的，一不小心上了扣听货，马云那脾气可受不了，都能急出病来。”
“就是呢，你說我咋那么急呢？”马云說，“這不，前天晚上他到了，我看见上那背心子不大不小的，翻领半袖還带横杠，這啥玩艺儿谁买呀？急得我一宿沒睡着觉，牙疼病都犯了。结果昨天拿到市场還真好卖，不到两天的工夫，1000件已经剩少半了。這乌兰乌德人喜歡啥真是难琢磨。”
我劝她說：“以后你就别操心了，不管什么货只要上来了都得卖。你嫌不好，也不能送回去了，反倒给自己添麻烦。”
她說：“事情是那么個理，我心裡也明白。可是咱這性格不行啊，点火就着，慢慢练吧。”马云性子急，這我知道，别說是干活，吃饭也是如此。想当初我俩一起吃饭时，她总是比我先撂筷。我說你想一口吃個胖子啊？她說是，早吃到肚子裡早长膘。马云和老史同来同往走团，每次還要捎带着卖以前的剩货，她就急了：“這样太耽误卖货，我得留下来。”马云留下来后，不怕护照不好使，她和以前一样，该拿多少货就拿多少货，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查护照的来了，她能躲就躲，躲不及就认罚。她不在乎地說：“罚几個钱算什么？還是剩的多。”
每次老史走团来了，马云就得和他在旅游团区卖货，和团员们不同的是，她总得留心查护照的。
马云的這一举动，令胆小的李君吃惊地說：“這個马大胆真是有两下子，（他总是管马云叫马大胆）护照不好使還敢走团，一旦被警察抓去遣送了就麻烦了。”
怕字当头的论调我听了就烦：“你看见有几個遣送的？都像你這么想就不用干了，人家不是干得挺好嗎？”
他不服气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凡事要从坏处着想向好处努力。”
“可是你只做了一半，遇事总是先想到不利的一面，摆出一大堆困难，结果就产生了消极情绪。好像搬了一块石头放在眼前，挡住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我的话把李君說烦了：“你积极、你能干，你怎么不走团呢？”
“走团怎么的？对我来說，走团是早晚的事情。我正为走团做准备呢，攒够了本钱我就走团去。”
听說我也要走团，李君更急了：“走团是母夜叉干的活儿，你有那能耐？你一天文诌诌的，让你当個教书先生還行。要走团，一趟就得干趴下！”
“那也是正常的，一趟趴下，两趟就起来了，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行，你厉害，明天你就走团去！”
“你同意了？那好。”
說曹操，曹操到。我們正拌嘴呢，马云急匆匆地走過来說：“我得在這儿躲一会儿，警察在旅游团区查护照呢。”
“现在都世界大同了，還要什么护照呢？”李君說，“我要是說了算，就把护照免了，谁爱上哪儿就上哪儿，那多好！”
马云說：“你這個想法真好，我同意。听說叶利钦快下台了，到时候我們大伙就把你上去，你可别忘了为中国人作主哇！”
李君說：“我不行，還是让你郑姐上去吧，省得她走团去。”
我說：“我就是走团，也得把你放在這儿守摊，练练你护照不好使又能站摊的胆量。”
马云說：“要想让护照好使，就得穷折腾，把从這儿挣的钱多捐献给俄罗斯铁道部点，問題是总得来回跑，耽误卖货。”
我說：“就是，做买卖的人都知道，時間就是金钱。我們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旅游的。”
护照問題真是個大問題，既然俄罗斯政府允许我們长期经营，为什么不能给我們一個公平合理的待遇，使护照在较长時間内好使呢？哪怕是一年，人们在期待着，盼望着早日解决這個矛盾。会的，我相信，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我們不被护照問題所困扰，让我們名正言顺地经营自己的事业。
马云生财有道，一是能干，二是胆大。她嫌住旅店花费大，就在市场附近木头桗楼房的院子裡租了房子。那间孤零零的又矮有小的平房，除了她沒有人敢住。房子的窗户非常小，光线暗淡，真正的“阴盛阳衰”。唯一的一扇门上安的不是暗锁，在屋裡用来锁门的也不是我們常用的划棍，而是一個铁挂钩，一個男人稍微用力就可抻直的铁挂钩。
我曾在那裡住了一宿，那是一個不安的夜晚。虽然马云睡得很香，我却不敢合眼，望着黑夜裡看不见的天棚，感到很恐惧。每当听到院子裡的脚步声，我的心就忐忑不安，总感到有人会拉开门上的挂钩闯进来。第二天，我劝她换一個地方或者搬回旅店住，她說不用。我說：“這房子被周围住的外国人包围着，你每天大包小流地折腾货，万一被人惦记上了，半夜闯进几個人来你能顶得住嗎？不是我吓唬你，那低矮的窗户就能爬进人来。一旦有人在外边使劲拽，门上的挂钩就废了，如果他破门而入，你怎么办？”
不管我怎么說，马云也不害怕，反而胸有成竹地說：“沒事儿，我在窗户和门旮旯放了棒子和刀，谁敢来我就先下手，不是先下手为强嗎？”
我說：“到时候你就吓蒙了，再說你一個女人能打過人家嗎？”
她信心十足地說：“我能，烧锅炉一般人干不過我。”
我說服不了她，倒服了她：“怪不得有人叫你马大胆，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說她胆大，她就想起了独闯俄罗斯之初，她有几分自豪地說：“想当初我要不是胆大，能一個人独闯俄罗斯嗎？”
我說：“說得对！我家乡通化還有人也办了护照，签证都拿到手了，不知听谁說的這边社会治安不好，吓得沒敢来。”
马云說：“胆小不得将军做，光想不做成不了气候。我不害怕，只要我认准的事就敢干。以前我和俺家老史闹别扭，一气之下我去了西柳。为了有個吃饭住宿的地方，就给一家旅店烧锅炉，三班倒我一個人全包了，一天24小时吃住在锅炉房。那裡的人都夸我，說我比大老爷们還能干。真事儿嘛，大老爷们也沒有像我這样干的。后来，旅店老板看我能干人又实在，就让我给她管理旅店。”
我說：“那老板有你這样的人给管理旅店算有福了。這回有钱了，以后回国自個儿干，给自己当老板。”
她又說：“那时候就是看老板对我好，才不好意思给她撂下，要不我早就自個儿干了。”
“這回好了，上外国当老板来了。”
提起当老板，马云的话儿又多起来：“郑姐，今天我跟你說心裡话，我這辈子就是不服输。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腰包裡装满了钱，我是既羡慕又忌妒。看看自己的穷日子，我真是過够了。同样是人，咱也不缺鼻子不少眼的，咱凭什么穷？咱们再也不能過那种看人家吃讲营养、用讲高档，而自己還是对付着活的日子了。国家不是让老百姓勤劳致富嗎？咱们就干，只要咱们真正勤劳了，照样奔小康！钱這玩艺儿，你不去找它，它就不来找你！”
马云這番慷慨陈词，句句在理。我一向只认为她胆大能干，沒想到她還很有思想，說话也富有哲理。
她又說：“咱们赶上好时候了，再不干的话，受穷可怨自己了，现在谁能干谁就发财，谁有钱谁就光彩。”
我对這话颇有同感：“此话有理，共产党让咱们干，希望大家都能富起来，和越穷越光荣的那個年代可不一样了。”
马云认为：“可是有的人胆太小，就是不敢干，让阶级斗争吓怕了，還整“一慢二看三通過”那套呢！”
我說：“那些年，中国可沒有现在发展這么快，人们的干劲也沒有今天這么高。過去是苏联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今天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吹响了祖国春天的号角，为迷茫之人指明了航向。”
马云說：“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得好，中国人思想得解放。”
我說：“這是中国人第二次解放，要說出国赚美元，過去祖辈不敢想，如今竟然实现了。”
马云赶紧說：“那得說中国改革开放搞得好，党的主意就是高，不管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我說：“可叹小平的這個主意，也曾经被批判過。”
马云說：“那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将来不会再有了！”
我說：“那是当然，歷史不会再重演。咱们走进乌兰乌德，不图好听，不求浪漫，为的是把老外的钱装进咱中国人的腰包。”
马云說：“要想勤劳致富，只有一個字：干、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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