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夜行書生-06
由於吳瀾不能下牀,所以照顧慧玲的任務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清兒的身上,她只不過是忙了一天,就累的腰痠背痛,又堅持了兩天之後,清兒直接被累的崩潰哭了。
“······”
看着跪在牀上嚶嚶哭泣的清兒,吳瀾無奈的看了看自己略微好轉了一些的膝蓋,只讓對方幫自己找一根長點的木棍。等哭的梨花帶雨的清兒從地宮外找來一根等人高的棍子後,吳瀾讓清兒幫她把角落裏的砍刀拿過來,她自己又砍掉棍子的一部分,隨後就用廢掉的布條將棍子的頂端綁了綁,並杵着下了地。
她用這木棍充當柺杖嘗試着走了幾步,雖然膝蓋還是有些痠疼,但有木棍的支撐還是能走路的。
——系統,白毛鬼在地宮嗎?
【系統:不在哦!不過也不知道反派BOSS到底去哪裏了。】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不過白毛鬼經常不在,所以吳瀾也沒多想。畢竟這地宮的通道有很多,究竟是通往哪裏她也不是很清楚。
於是她決定先去一趟醫館抓些藥,不然她膝蓋上的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全痊癒,隨後她換了身新衣服,同清兒‘說’了幾句自己要外出抓藥之後,就拄着柺杖慢悠悠的向地宮外走去。
當她喫力的爬上樓梯來到地宮外,許久未見的陽光傾瀉在身上的時候,吳瀾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被曬的骨頭都酥了,同時這溫暖的陽光也驅散了這幾日骨子裏的陰冷。
她忍不住側過身體伸出手去接住那些可見的陽光,就連略有些壓抑的心情都放鬆了不少,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這幾天她躺在牀上養傷,也想了很久到底怎麼才能處理好芝荷的家人,但思來想去,也只有送他們一家離開漢陽不被白毛鬼找到會比較保險。
可是以她現在的這副模樣,肯定是‘說’不過芝荷那一家人的,而且她不能在這家人面前出現,要是去了還不一定能不能安全回來。
但按道理講白毛鬼也不應該會在這件事上留意纔對,這管他屁事啊?
她本來就夠忙的了,本以爲搬到了這地宮裏就不用操心芝荷一家人的問題,沒成想這老妖怪倒是很會給她找麻煩。
【系統:宿主,反——】
“小啞巴。”
她的身後傳來了如同夢魘般的男音。
吳瀾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便下意識的側過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她隱約看到了站在洞口黑暗裏的白毛鬼。
他整個人都陷在濃郁的黑色裏,即使有蠟燭的光線在,可吳瀾還是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
【系統:···反派BOSS移動的太快了吧,他出現在範圍裏的時候我就提示了,可是···】
——沒事,下次還是儘可能的提示我,不管他速度有多快。
吳瀾臉上的笑忽的收了回去,她那隻被陽光曬的熱乎乎的手攥住木棍,接着儘可能穩住身體,面朝着白毛鬼恭敬的半垂下頭。
“日落前回來。”
她聽到他如此說道,聲音卻和剛纔不同,明顯冷淡了不少。
等她擡起頭想要做出迴應的時候,卻發現白毛鬼已經不在洞口處了。
——···日落前?
吳瀾看着空無一人的洞口,接着又擡眼看了看位於天空正中央的太陽,一時有些無語。就衝她現在這具‘半殘疾’的身體,想日落前回來應該是不太可能的吧?
雖然是這麼想,但吳瀾還是很老實的不再繼續停留,而是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樣拖着自己的身體往小路上走。
等吳瀾走走停停好不容易來到城裏的醫館時,已經是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多了,她在醫女的幫助下做了鍼灸又抓了幾服藥便離開了。
她站在醫館外忖度了幾秒,想起芝荷的弟弟總是去妓館,而記憶裏這位親兄弟還經常拿着芝荷給他的錢去賭坊碰運氣,心裏便生出一計,接着她又一瘸一拐的往崔府的方向走去。
吳瀾現在不能說話,所以很多事都不方便親自去做,不過既然身邊有資源,那就得好好利用一下才行。
···
···
等吳瀾揹着一個小包袱從崔府的後門出來,已是酉時,太陽早已下山,而那包袱裏頭裝着的是崔夫人親手爲慧玲做的糕點。
剛纔崔夫人見吳瀾頗爲狼狽的一人前來,還以爲慧玲出了什麼事,忍不住心中大駭。但當崔夫人聽吳瀾‘說’慧玲過的很好的時候,思女心切的她這才放下了心,並屏退了下人,拉着吳瀾說這說那,詢問慧玲的近況。而最後崔夫人在得知吳瀾的計劃之後,稍一思索,也表示願意幫她解決一下芝荷家人的問題。
之前崔府因爲還得利用芝荷做事,所以也不太在乎芝荷過來鬧事的家人,現在得到芝荷本人的應允,那倒也不用再顧忌什麼了。
值得慶幸的是吳瀾還得了一些崔夫人賞賜的錢兩,她要她一定要護慧玲周全,吳瀾自然是答應,畢竟在未來崔慧玲可是她的保護傘,也是她能完成這次任務的重要契機。
反正現在回地宮也已經遲了,吳瀾尋思着一會兒找戶人家借住一下,等明早再回去。而這幾日清兒一直唸叨着在那地宮裏甚是無聊,也沒什麼東西可玩。且吳瀾本人也決定學習寫字認字,不然以後連密信都不會寫,那就很尷尬了。於是她先是去了趟書坊,在老闆的推薦下隨手買了幾本最近暢銷的話本和認字帖,後又去街邊的書攤上買了幾支毛筆。
宣紙她倒是沒有買,因爲她需要大量的練習,那東西費錢還不經用,屆時她用毛筆沾着水在石壁上寫就可以了。
等吳瀾把該買的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整個漢陽也落入了夜晚的懷抱,那些賣零嘴喫食的小商販也多了起來,而吳瀾這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喫一粒米,現在還真是有點餓了。於是她隨便買了個燒餅抱着啃,那賣燒餅的大叔也是個心善的,許是看着吳瀾這又是杵着柺杖還不會說話,還特意去旁邊賣餛飩的小鋪盛了一碗餛飩給她,又搬了把小木椅讓她坐着安心喫。
【系統:···宿主,我怎麼覺得你那麼可憐啊?】
——你這又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不過系統你既然覺得我可憐,那下次做任務給我安排個好點的身份就行了。
將帶着米香的食物嚥下,吳瀾又端起碗喝了一口餛飩湯,心裏別提有多滿足了。
“姑娘哎,一會兒喫完了就快些回家吧,這天兒都這麼晚了,別叫你爹孃擔心。”
賣燒餅的大叔面色黝黑,但是臉上卻是憨厚的笑臉,看起來是個老實本分的,他和着麪糰,往鍋裏又攤了張餅說道。
吳瀾不欲辯解,便吃了口餅點點頭。
“唉,姑娘家的就是好啊,哪像我家那小子,一天到晚的在外頭野,也不着家···”
看着這小姑娘一直安安靜靜的喫東西,甚至連咀嚼的動靜兒也幾乎沒有,乖巧的模樣還真像是他那已經嫁爲人婦的長女兒時的模樣,賣燒餅的大叔軟下了心腸,他那婆娘病逝之後,他就許久都不曾見過女兒了。估計是覺得吳瀾是個挺好的傾訴對象,大叔見買餅的人也不多了,便歇下來同一旁坐着的吳瀾聊天。
吳瀾也願意當個安靜的聽衆,她聽着這賣燒餅的大叔說着自己過往的趣事,不時地點頭表示瞭解。而後這大叔估計是說高興了,他甚至說起了自己幾年前上山打獵,卻差點掉進懸崖,並被一神祕男子所救的事情。
那神祕人就是傳說中的‘夜行書生’。
“要是還能見到那位大人就好了···”賣燒餅的大叔如此說着,他看着街上越來越少的行人感嘆,“真的很想跟他當面道謝啊。”
吳瀾不置可否,但也能猜的出來,那從頭到尾都沒露臉的‘夜行書生’正是變成了吸血鬼的男主角金聖烈。大叔在說完之後就去旁邊的餛飩鋪幫忙收攤了,而她手裏的燒餅的所剩無幾,碗裏也乾乾淨淨,她低下頭想把剩下的燒餅塞進嘴裏,卻突然發現一個人影站在了她的跟前。
那人還穿着一雙宗門貴族都很難得到的皮靴。
這是宮裏纔會有的東西。
“······”
沒有嚼爛的燒餅差點卡在喉嚨裏,吳瀾有點艱難的使勁兒將燒餅吞了進去,還不等她擡頭,那戴着幾乎遮住大半張臉的黑笠,且穿着一身利落黑衣的人便蹲下了身。
他伸手擡起帽檐,露出一張無暇俊美的臉。
“小啞巴,我怎麼對你說的。”
他輕輕地勾了一下脣角,褐色的眼底開始泛起了另一種顏色。
——系統,這老妖怪來了你不給我個提示?
【系統:啊抱歉啊宿主,可是反派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中午的時候還能捕捉的到,現在我連他的殘影都抓不到了。】
“······”
吳瀾手裏的燒餅掉在了空碗裏,她的手上還沾着一些麪粉,但也來不及擦去,她剛想做手語解釋,就聽白毛鬼繼續道。
“現在是什麼時辰。”
‘···戌時?’
說實在的吳瀾也不確定現在是幾點,畢竟她手裏也沒有表,但是看着這天黑漆漆的,商販們也開始陸續收攤回家,她摩擦了一下手指,估摸着怎麼也得快九點了。
“小啞巴。”
白毛鬼感嘆一聲,接着探出手指摸上了對方的眼眶,他摁在她眼尾的拇指加重了力道,欣賞着眼前人僵硬的表情,“我還以爲你這一雙眼也被人剜了去,連這落日和夜晚都辨不清了。”
‘大人,奴婢腿腳不便,去了醫館之後又在崔夫人那裏耽擱了些時辰,還請您——’
本來就備好了說辭的吳瀾以爲搬出崔哲忠和崔夫人能讓白毛鬼不再追究此事,而且就算她真的往回趕,也確實是趕不回去。可她卻沒想到白毛鬼連聽都不聽,那雙變成紅色的眼睛已經讓她被迫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這具身體的抗壓能力實在是太弱了,白毛鬼不過是遞過來一個眼神,就能令她渾身發毛,雖然她在精神上想控制自己的手不去發抖,但是成效卻不是很明顯。
果然活了幾百年且嗜血成性的吸血鬼和普通的殺人狂還是不一樣的。
···等等,幾百年?
腦子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吳瀾卻沒有抓住,不過她也不覺得自己丟臉,她那被按住的眼尾正隱隱作痛,而她自己則用右手死死地摁住左手,盡最大的可能讓自己不再發抖。
那隻被放在腿上的碗也因此掉落在地。
“姑娘,你怎麼——這位是你的夫君還是?”
幫忙收攤的大叔聽到響動回過頭,卻看見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與那不會說話的姑娘甚是親密。他一開始以爲是地痞流氓對這姑娘圖謀不軌,可後來發現對方身上的氣度可不像是尋常人家會有的,又見那姑娘完全不反抗,雖然那氛圍有些奇怪,但大叔卻沒有往壞處想。
“小啞巴,沒有下次了。”
白毛鬼自然也聽到了那小商販的聲音,他眼中豔麗的顏色褪去,變成了普通又不普通的褐色,並再次說道,“這次記住了?”
【系統:宿主,你不是說反派會喜歡那種能夠反駁或者反抗他的女性嗎?怎麼連宿主你的解釋也不聽呢。】
——我是這麼說過···但是身份和利用價值還是很重要的。如果慧玲的利用價值是九十,我恐怕還不到十吧···這樣一看他似乎也沒必要對我有耐心?
大致確定了自己在白毛鬼心中的定位,吳瀾心中的危機感更深了些,卻也更加堅定了抱崔慧玲大腿的想法。在原劇情裏崔慧玲能平安的在白毛鬼的看管下長大,最後還能讓對方對她產生‘愛’的念頭,也是位厲害的人物了。
所以在聽到白毛鬼的話之後,吳瀾不假思索地點頭,而對方壓在自己眼尾的拇指也鬆開來,卻忽的落在了她交疊的雙手上。
“不抖了。”
他垂下鴉羽似的眼睫,他的手比對方的手大上不少,卻也更加細膩白皙,“真的很會剋制自己啊···”
他擡眼盯着她的臉,更準確的來說是她的面部表情,接着他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指,可表情卻漫上了一層虛假又真實的溫柔。
“娘子。”
“······!”
吳瀾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遵從自己的心願而皺了一下眉,但是她很快就發現白毛鬼笑的比剛纔更具有蠱惑性。
失策,她不應該皺眉。
無論是驚慌或者茫然的表情都要比這好上許多。
她竟然忽略了他是個真正意義上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
——系統,這把好像翻車了。
【系統:啊?不會吧宿主,除了對待父母這一點,你扮演的芝荷沒什麼毛病啊。】
——我現在也不是很確定,但這老妖怪肯定是起疑心了。早知道我就應該繼續擔着芝荷‘愚孝’的屬性了。
“姑娘?這位大人,您——”
大叔見那姑娘一直有迴應他的話,心裏感到了幾分奇怪,於是便警惕的走了過去,可他嘴裏的話還沒說完,那姑娘跟前的黑衣男人便扶着她站起了身。
“謝謝您對內人的關照。”
白毛鬼斂下了身上的氣勢,他看似溫柔實則強硬的半圈住吳瀾的肩膀道,臉上的笑容謙虛極了,硬是將他奪目的容貌給壓了幾分,“給您添麻煩了。”
白毛鬼活的這幾百年裏也扮演過不少的角色,落魄的書生,奸猾的商人,殺人如麻的將領等等,所以他能感覺到這小啞巴身上有點不對。
之前小啞巴的種種表現就讓他感覺有些違和,她看起來很畏懼他,但這種‘畏懼’和一般而言的‘畏懼’可不一樣。況且他剛纔也去過崔府,差不多瞭解了這小啞巴的計劃。但按理說那樣的家庭可養不出這樣的孩子,或者說小啞巴可捨不得那麼對自己父母兄弟。
她有什麼祕密。
不過他對她身上的祕密可不感興趣。
他僅僅對她這個人感興趣。
這確實是一場考驗,只不過考驗的對象不是芝荷,而是‘小啞巴’本身。
“啊——原來姑娘——原來您已經成婚了。”大叔聞言也是一愣,他剛纔只不過是隨口一說,因爲他覺得這兩個人更像是主僕關係,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但絕對不可能是夫妻,“哪裏的事,還得希望令正不會嫌棄小人這裏簡陋的喫食。”
大叔的態度變得恭敬起來,他能看出來眼前的黑衣男人的地位不低,至少是他惹不起的。於是他彎下了腰,沒了剛纔平易近人的樣子。
“怎麼會。”
此時的白毛鬼看起來毫無攻擊性,他突然放開了拉着吳瀾手臂的手,而是伸手抹去她嘴角處的食物殘渣,目光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內人嗓子不適,暫時無法與人交流,外出時又與我走散,這腿腳也不便,多虧老闆心善收留了她。”
“···哪裏的話,哪裏的話。”
賣燒餅的大叔接了話茬趕緊擺了擺手,雖然他感覺不太對,畢竟這姑娘拄着的是簡陋的木棍,而且看打扮也不像是富貴人家,但他卻沒有多話。準確的來說他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也只能裝作什麼也看不見,他清楚眼前這戴黑笠的男人不可能不知道這語中的疏漏,“希望令正能儘快好起來。”
“借您吉言。”
白毛鬼笑道,語中透露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望向沉默的女人,黑笠再次掩住了他的面容,“畢竟我也很希望聽到她的聲音。”
——···所以他當時纔會問‘這真的是你的錯?’啊···
【系統:什麼?宿主你是什麼意思?】
他問的不是芝荷。
他問的是她。
已經確定自己暴露了什麼的吳瀾對上白毛鬼褐色的眼,有些感慨這世界上的影帝是不是都被她給碰上了。
不愧是個老妖怪,她還真是夠倒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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