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行書生-10

作者:青城小巷
大概是芝荷的這具身體本就孱弱,再加上白毛鬼帶給她的壓力實在太大,所以吳瀾一入冬就病倒了,而且一入睡就會噩夢連連。

  而這一次,她喝了自己熬製的驅寒的湯藥,給自己裹上了所有冬季能穿的衣物,這才吹滅了蠟燭爬上牀榻。幾乎是頭髮絲兒捱到枕頭的那一刻,吳瀾瞬間就被濃重的睡意帶進了夢裏。

  ···

  站在滿是劃痕和污垢的木門前,吳瀾同之前一樣先是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環境,最後又轉過臉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這才伸手推開了那扇她已經推開了數次的木門。

  屋內的光線晦暗,深咖色的窗簾並沒有拉嚴,窗外的月光如同水一般自那縫隙中流淌在地面上。角落裏堆滿了沒有處理過的菸頭,泛黃的牆皮已經脫落大半,看起來破敗極了。而吳瀾每走一步,腳下的地板都會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呀聲,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掛在牆面上的破碎的時鐘。

  晚十二點整。

  吳瀾沒什麼表情的收回視線,她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單人牀——其實它的大小和以前的綠皮火車的臥鋪牀差不多,成年女性睡在上面都會覺得擁擠,更別提身材高大的男性了。與之前的煩躁不同,這一次她倒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觸摸了一下並不乾淨的牀面,那上面還殘留着某種奇異的溫度,令她的指尖微蜷。

  直到關着門的浴室內傳來噹啷一聲輕響,吳瀾這才恍如夢醒般的收回了手,她嘗試着在心裏呼喚了一下系統,可照舊沒得到迴應。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進那間浴室,不然很有可能一直停留在夢裏出不去。於是她輕車熟路的走到浴室門前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瓷磚上的彎月匕首。

  吳瀾並沒有去看浴缸裏的人影,而是將浴室門關上,接着彎身撿起了那隻匕首,最後她輕手輕腳的來到盛滿了水的浴缸前,安靜的看着躺在裏面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人。

  毛泰九。

  他的面容像往日一般英俊,只不過變得消瘦和蒼白,毛泰九那隻泡在水中的手還在不停的流着血,那些鮮紅的液體爭先恐後的離開它們的主人,如同豔色的薄紗一般在水中擴散。

  手裏的匕首輕輕地敲了一下浴缸已經掉漆的邊角,吳瀾乾脆靠在上面,始終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進入到這個夢境世界,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反覆的目擊毛泰九自殺的情形,也不知道讓她進入這個世界的‘人’是什麼企圖。

  這當然不會是巧合,吳瀾從不相信有巧合這一說。

  可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想引起她的同情?還是想通過這些來擊潰她的心?

  但這根本就沒有道理。

  因爲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將會同她的任務根本相悖。

  思索無果後,吳瀾重新將視線放在了毛泰九身上,然後她注意到了之前沒注意到過的東西——一張浮在水面上的紙片。

  估計是浴室的光線太暗,所以吳瀾之前一直沒有發現那張紙片。於是她傾身伸出手,指尖剛剛觸碰到那張紙的時候,一隻冰涼的帶着寒意的手卻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吳瀾心中悚然一驚,因爲她注意到那隻手上戴了兩枚銀色的戒指,隨後她還來不及想更多,就被那隻手直接拽進了浴缸裏。

  頭重重地磕在了浴缸底部,帶着腥氣的水涌入鼻腔,吳瀾不可避免的嗆了一大口水——但這並不是致命的,最爲可怖的是那雙手正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頸,不斷地用力將她往下摁去。自救的本能促使吳瀾睜大雙眼下意識想要將那雙手撥開,可她卻發現自己竟什麼也看不清,並且在觸摸到那雙手的時候敏感的發覺了些許的不對。

  吳瀾自知抵不過那巨大的力量,於是她騰出一隻手四處摸着浴缸的底部,也終於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摸到了她想要東西——那隻同她一起落入水中的彎月匕首。緊接着吳瀾毫不猶豫的抓起匕首往那雙手上捅。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桎梏着她脖頸的力道瞬息間消失,吳瀾趕忙探手抓住浴缸的邊緣坐起了身。

  “咳——咳咳咳咳咳——”

  破水而出的她大口大口的喘息,並不斷地乾嘔,像是一隻脫離水源而將要瀕死的金魚。她一邊咳嗽一邊粗魯的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卻發現毛泰九的屍體早就消失不見,這間帶着冷意的浴室裏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活人。

  在平靜了自己的喘息之後,吳瀾抓着那彎月匕首站起身,接着擡腿跨出了浴缸。她一把拽下搭在架子上的毛巾,而後一手撐着洗手檯,也不管那散發着黴味的毛巾到底乾不乾淨,便將其蓋在了頭頂開始擦拭自己那溼漉漉的頭髮。

  她本以爲想要掐死她的人是毛泰九,因爲他想她死也是合情合理,而在她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腦子裏也只有一個念頭。

  ——他對她的恨遠遠大於他所謂的愛。

  但那雙手上沒有戒指。

  她低着頭顱看着滿是水垢的洗手池,擦着頭髮如此想着。

  不是毛泰九,那會是誰?金光日?富江?大鬼樸日圖?

  ——···想不通。

  感覺頭髮差不多快要擦乾了,思索無果的吳瀾便擡起了頭,可當她看到洗手池上方的鏡子之後,再次感覺自己的心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在那張鏡子裏,她的臉上沒有五官,而她的身後同樣靜悄悄的站着一排穿着不一,看不清面容的人——

  ——不,應該不是人,是鬼或者別的什麼吧。

  吳瀾鎮靜的透過鏡子看向了人羣中一個個子稍矮,但整具身體如同泡發了的海綿一樣的‘人’,捏着洗手池邊緣的手指開始慢慢收緊。

  ‘咔啦’

  如同蒙着一層紗的鏡子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與此同時,那些悄無聲息的站在吳瀾背後‘人’們也向她靠近了一步。

  “···都想要我死,是嗎?”

  她乾咳一聲,面色發白的問道。

  但自然不會有任何‘人’迴應她。

  這裏詭異到她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聲。

  吳瀾深吸一口氣,冷靜的看着不斷龜裂的鏡子以及將她圍起來的人羣,心中的恐懼卻意外的淡了下去。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情,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信任過系統所說的話,自從在懲罰世界遇到毛泰九和金光日之後,這種懷疑便上升到了頂峯。

  這天底下可沒有白喫的午餐,也沒有天上能掉餡餅的事情,她壓根就不相信她做完這些任務之後真的能夠‘重生’。

  但她依舊感謝這個系統給了她一次‘活’的機會,畢竟她本來就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即使這些任務都奇奇怪怪毀人三觀,那系統有時候也格外的坑,但這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沒人逼她,所以她不會抱怨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要求。

  她很慶幸自己還活着。

  但也只是慶幸而已。

  “說實話我也沒想過會善始善終,”吳瀾接連做了這幾個任務,自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她認爲自己也不是個壞人。她看着已經四分五裂的鏡子喃喃自語,那些‘人’距離她越來越近了,而她遲遲沒有醒來,想必不是被這噩夢魘住,就是真的出不去了,“但什麼時候還輪得着你們掌控我的生死?”

  她將那隻彎月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與此同時,那些‘人’也終於只距離她一步之遙,那種近乎於死亡的冷已經觸摸到了她的髮絲。

  她緊緊閉上雙眼——雖然鏡子裏的她沒有五官,接着吳瀾不再猶豫,而是抓緊了手中的匕首用力捅向了自己的脖頸。

  但突如其來的外力卻阻止了她的這種舉動。

  她暗諷自己真是死也死的不安生,接着睜開雙眼扭頭望向了扯住她手腕的人,那人的手指上套着兩枚銀戒,而模糊不清的面容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靜的湖泊,漸漸地匯聚成了一張她熟悉的面容。

  “···毛泰九?”

  吳瀾遲疑的念出這個名字,因爲這人的相貌雖然與毛泰九別無二致,但似乎又有着些許不同。可對方並沒有迴應她,只是安靜的微笑,隨後用另外一隻手輕柔的掰開了她的手指,取走了那隻閃着寒光的匕首。

  最後他看着她的雙眼,擡手輕緩地親吻了一下手上的兩枚銀戒,之後如同散沙般消散在原地。

  吳瀾愣了半晌,她的手還保持着原來的蜷縮的姿態,一時間沒搞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緊接着透過鏡子,她看到那些‘人’也如同毛泰九一般消失,而唯有一人還站在原地。

  腦中原本繃緊的弦幾乎快要扯斷了,她霍的回過身,望向了站在對面的人影。

  是金光日。

  他還是她初見他時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當她看向他之後,金光日的面部表情卻像是蛇蛻掉了皮,那種古怪又癲狂的表情再次浮現在了他的臉上。但他並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而是像個搗蛋調皮的小孩子,伸出食指抵在了脣邊——

  “噓——”

  他如此嘆息。

  明明是昏暗的環境,可偏偏吳瀾就看清了他甕動的脣瓣,他說——

  ···

  “——!!”

  吳瀾猛地睜開雙眼,入目的卻是熟悉的石洞以及女孩滿是擔憂的面容,可她卻沒功夫扮演出芝荷的模樣,因爲她的腦子裏正不斷地迴旋着金光日對她說的那句話。

  【不會太久的,金秀兒。】

  ——裝神弄鬼!

  吳瀾本來還算是平和的心態瞬息間暴躁起來,說來這金光日也算是個人物了,他是唯一一個能讓她那麼煩躁的人。

  【系統:宿主你終於醒啦!昨天晚上你發高燒了,怎麼叫你你都醒不過來,嚇死我了···嗯···崔慧玲和清兒都來回看你好幾次了——哦對對對,反派也來看過你啦!不過他說你身子骨太弱了···丟了幾包草藥過來就走掉了。】

  ——好,我知道了。

  貼身的衣物已經被汗水浸透,變得黏膩不已,吳瀾此刻才感覺自己的嗓子格外的乾澀,像是好幾日沒進過水一樣。

  【系統:宿主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呀?我這邊檢測到你的精神狀態好差啊···】

  ——沒關係,不過是個‘噩夢’而已。

  “芝荷,你感覺怎麼樣了?”

  崔慧玲見芝荷好不容易纔醒來,那滿頭的大汗以及乾裂出血的嘴脣足以證明對方的狀態差到了極致,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她深知芝荷的重要性,也將芝荷近些日子的舉動看在眼裏,對方對她的好和維護不似作假,似乎和那位大人之間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崔慧玲抿脣,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小孩子脾性,當初她被清兒義憤填膺的一躥騰,也是一時間被驚愕衝昏了頭腦,這才賭氣的疏遠了芝荷。

  而在看過母親送過來的,藏在新衣物裏的信件後,崔慧玲便理清了思緒,決計放下臉面同芝荷重歸於好。

  “咳···唔···”

  本來腦子還有些清醒的吳瀾又開始發暈了,她勉力從厚實的被窩裏伸出自己還在發熱的手,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而一旁坐着的崔慧玲也立刻會意,她先是用帕子拭去了吳瀾額頭上的汗珠,這才道,“芝荷你繼續休息養養身子,我叫清兒給你打些水來。”

  語畢便起身離開。

  見臥房中已經沒有了任何人,吳瀾這才安下心閉上了眼睛,她強打起精神同系統道。

  ——系統,你那裏有消除記憶的藥物嗎?

  【系統:有是有的,但也只是暫時的消除,不是永久性的。不過宿主你問這個幹嘛,在這個世界你是不能兌換物品的呀。】

  ——不是用在任務反派身上,是用在我身上。

  這麼想着的時候,睡意再次籠罩了吳瀾的大腦,她的思緒開始變得混沌起來。她仔細的想過了,與其被這些龐大的記憶折磨,不如把他們直接忘了了事。

  這樣也能更好的心無旁騖的完成任務。

  【系統:······】

  可系統卻奇異的沉默下來。

  【系統:···宿主?】

  許久,系統纔再次出聲,可吳瀾早就迷迷瞪瞪的昏睡過去。

  而臥房的門口也出現了另一個人影,他撥開竹簾走到了吳瀾的牀榻邊,伸出皮膚細膩的右手,竟一點也沒嫌棄的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

  “···本就不是個聰明的。”

  灼熱的溫度令白毛鬼有點不快的蹙起眉,這小啞巴身上的溫度可比早晨時高了不少。他剛纔路過藥房時見到那名爲清兒的奴婢正在用泥壺煮藥,估計沒個一時半會兒的也送不過來。

  他收回視線看向了放在桌面上的搭着帕子的小盆,哼笑一聲,“這一燒豈不是更傻了。”

  但他終究是沒做什麼,只是甩袖走到了門口想要離開。可他卻又意外的停下了腳步,佇立片刻後反身走了回來,接着白毛鬼熟練地將搭在水盆上的帕子浸泡在水中,之後擰乾放在了正睡着的吳瀾的額頭上。

  做完這些之後,白毛鬼這才離開了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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