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章
他被數名咒術師同時監視,好不容易將體內殘存的詛咒識體控制住,確保不會被同化後,就接到了必須去高專就讀的要求。
在得知學校性質與同學姓名後,竹內春還有什麼不明白——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原主有一個妹妹名叫柏木安吉。一家人裏媽媽是日本人,爸爸是意大利人,兩個混血小孩,哥哥混得更明顯一些。
竹內春離開那天安吉隱隱察覺,從雙層的小樓一路追出,跌得渾身是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獸大聲哀鳴着讓他不要走。
或許是於心不忍,又或者是體內殘存的情緒,竹內春用指頭一點點擦去她的眼淚。
希望的光重新爬上安吉的眼睛,卻又在瞬間消失乾淨。
“哥哥是不要我了嗎?”
竹內春只能搖頭,“哥哥得去上學。”
“那安吉也要!”
在咒術師的催促下,竹內春給了她希望,“等安吉再大點我就來接你。”
“真的嗎?”
“真的。”
“永遠在一起?”
竹內春笑笑說好。
安吉終於放下心,經歷一場鉅變她由不知愁苦的溫室花朵變成了小心翼翼會察言觀色的膽小鬼,在陌生的咒術師面前露出懼怕的神情,萬分不捨的鬆開竹內春的手,離別時取下身上的毛絨包塞進他懷裏做念想。
“我等你來接我哦。”一張花貓臉揚起憧憬又乖巧的笑容,“說好了,哥哥。”
將宿舍裏外打掃了三遍,等收拾完竹內春已經沒多少力氣了,他跪在牀上推開窗戶,夕陽的昏色染滿天際,微風迎着院外的古木林葉簌簌吹入,須臾便捲走了額頭的汗。
看了會風景,回頭從剛整理的衣櫃裏拿出衣服進了浴室。
等出來,手裏拿着洗淨的毛絨包,長長的兔耳朵焉答答的攏在前方,水滴一路流,沒一會就打溼了他剛剛換上的衛衣。
就在這時房門響了,緊接着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門從里拉開,看見人略溼的頭髮,夏油傑頓了會才說:“剛打掃完?”
“嗯。”
“我來喊你喫飯。”
“好,你等我下。”
房門再次掩上,透過縫隙隱隱約約看見地板上晃着一團黑影,還沒細看竹內春去而復返,手裏拿着鑰匙和錢包。
“久等了。”
夏油傑搖頭,一起朝外走時告訴他,“高專有專門的食堂,免費的,不過每天都是定點出餐,學校裏沒有小賣部,外面是山,如果你想喫宵夜什麼儘量在宿舍備點。”
老師們有意將死刑犯等各種複雜的情況隱瞞,所以夏油傑知道的並不多,禮貌詢問他:“你之前有過類似經歷嗎?”
“什麼?”
“大概就是……祓除詛咒?”
“……有。”一副不太想多說的樣子。
這之後氣氛漸凝,等領着人走進吵鬧的食堂,那點不愉快才七零八落。
“餓死老子了,你們怎麼那麼慢!”穿着高專/制服的白髮少年倚在椅子上倒頭看他們,鼻樑上的眼鏡要掉不掉。
“五條悟你給我注意下言辭!”
深沉的男音從對面傳來,同樣一身深藍的制服,短髮朝上衝,眼鏡後一雙眼睛格外恨鐵不成鋼。
“什麼嘛又不是在高級酒會,喫個飯而已,現在連做自己都這麼難了嗎!”五條悟不服氣的嘟嚷,撐起下巴用眼尾掃夜蛾正道,他的旁邊坐着一個在看手機的女生。
“想要教會五條禮貌這件事,還是歸希望於夏油吧。”家入硝子淡聲說。
“哈?老子纔不要被人管教!”
“我也不想提前當爸。”
“靠——”
“咚!”
頭頂兩顆大包,五條悟與夏油傑乖巧又端正的坐在了板凳上,雖然後者滿臉都是“老子又被牽連了”的冤種表情。
家入硝子喜聞樂見,拿起手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拍攝,五條悟做出張牙舞爪的表情,但威懾於班主任最終重重一哼鼻頭朝天。
竹內春緊挨着夜蛾正道坐下,剛坐穩菜單落在了面前。
夜蛾正道:“想喫什麼就點。”
五條悟:“說得好像你家開的一樣。”
夏油傑黑臉:“求你少說兩句。”
家入硝子發出哼哼火上澆油的笑聲。
瞄了眼強忍怒氣的夜蛾正道,竹內春隨手點了一個。
“硝子。”夜蛾正道把菜單遞給她,“這三個以後就是你的同窗了。”
他給竹內春一一指人。
“夏油傑,咒術是咒靈操術。五條悟,無下限。”
不等五條悟廢話,他直接道:“家入硝子,咱們唯一的醫療生。”
“不論你以前經歷過什麼,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他說的肯定,目光如炬不容人質疑,“在高專的這段時間,好好努力。”
夜蛾正道伸手摁了摁竹內春的肩,“不會有問題的。”
五條悟與夏油傑安靜下來,他們對夜蛾正道有着無法言說的信任,或許是兩人時常在校內校外胡鬧,拆東牆補西牆鬧得人整日暴躁,但卻從沒受過正真的責罰。
竹內春沉默了會才道:“我是柏木春,請多多指教。”
等菜上齊,夜蛾正道帶頭舉杯,“趕緊拿杯子歡迎一下新同學!”
五條悟一臉興趣缺缺但仍舊配合的舉起手。
五個盛滿果汁的玻璃杯輕輕相撞,發出清脆的瓷聲久久迴響,伴隨或輕或大的呼聲,竹內春好久好久才吞進嘴裏。
五條悟盯着他,笑道:“原來你會笑啊。”
臉色鮮紅,隱隱約約的笑意在那雙被憂鬱充斥的眼睛裏流淌,猶如星河細碎的叫人側目。
察覺人淡下去的脣角,夏油傑一巴掌拍向他,“多事。”
“是不是想打——”
“你們眼裏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師?!”夜蛾正道重重放杯,被五條悟氣得夠嗆。
“哪能!”五條悟瞬間收好利爪,眨眼來到竹內春後面,攬着人的肩膀大笑,“看,我們多友好啊!”
“強扭的瓜不甜。”家入硝子冷冷補刀。
五條悟瞪眼,“那是你不懂!”
夏油傑好心提醒:“雖然但是,這話也不是這麼用的。”
“你們就是妒忌!!”
“我妒忌你?”家入硝子滿臉“你照照鏡子”的模樣。
“夠了悟!你這樣讓人怎麼喫飯!”夜蛾正道試圖阻止,五條悟卻越是不讓越要。
他捆緊竹內春,還欲辯解,徒然身體前傾,雖然有無下限,但在人與物之間來回切換得還不算熟練,甚至潛意識有着“絕不可能”的念頭,直到頭被摁到桌上,空氣一靜,所有人都懵了。
經過伏黑甚爾的訓練,竹內春有時候會在瞬間做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終於回神,眨了下眼茫然地看着他們,“抱歉下意識就……”
得不到迴應又滿臉凝重起來。
柏木春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外表像只柔軟無害的兔子,卻如烏龜總是警惕着周邊,遠超年紀的憂鬱氣質,聯想到他的經歷夜蛾正道第一個就鼓勵、不原諒了他。
“沒事,他都快上天了,這麼來一下也能警警神。”
“哇,人不可貌相。”家入硝子亮着眼睛,迅速拿起手機將五條悟的糗樣記錄在手。
“哈哈呃……喫完要去玩嗎?”夏油傑話剛說完就得來夜蛾正道的眼刀。
“我還沒死呢!大晚上不好好回去睡覺玩什麼玩!”
夏油傑雙手作投降,“只是歡迎會,聯誼吧聯誼。”
“我就不去了,男生宿舍超臭的。”家入硝子皺皺鼻子,夏油傑也不反駁好脾氣的笑笑。
發現五條悟還石化着,遲疑了會竹內春伸手推了把。
撲通一聲人落地了,倏地他白了臉,抖着嘴沖人說:“人人、人沒了?”
“噗嗤。”
席間大笑開。
喫完飯一行人走出食堂,天色將黑,夜蛾正道還有事回職工樓了,硝子則先一步回女寢找前輩們玩。
“那點力道怎麼可能致死。”五條悟踹了腳石頭,白髮攏拉着有些沒精神。
夏油傑給頻頻向後望的竹內春說:“不用管,一會就好了。”
這話被聽到了,衝來一腳踹上夏油傑的屁股,“什麼啊,我超難過的好不好!”
那一下如果放在戰鬥中,五條悟目光微凝,眨眼就恢復原狀,嘴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整個人惡作劇的壓在竹內春身上。
“走啦走啦回去看電影!”
“還說不是!”夏油傑咬牙,惡狠狠的嘁了聲。
等一部電影看完已經深夜,各回各屋時才發現忘記帶人去職工樓領被褥了,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
五條悟試圖挽尊,“我就是故意的。”
“知道,畢竟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夏油傑皮笑肉不笑。
竹內春開口解圍:“沒關係,將就一晚明天去領就行。”
“那怎麼——”
“老子的讓給你。”五條悟一口打斷,抓着人衝出夏油傑的房間。
三人的寢室排成一排,分別是夏油傑、五條悟、竹內春。
竹內春還懵着就被人一把推進屋子。
“隨便用。”五條悟大手一批。
“你……”
“不用管我,我睡外面。”
“又開始裝!”夏油傑一把扯過竹內春,生怕他上當受騙的模樣,“行了,今晚你睡我房間。”
說完把人推進自己屋,“不用擔心,我和那傢伙不在意這些,睡地板將就也不是沒有過。”
爲了不讓他太過負擔給足了臺階,夏油傑揚起溫和的笑容,“早點休息,晚安。”
屋門自眼前合上,隔了許久竹內春才朝牀上走。
電視機還放着畫面,循環到男主因爲人生迷茫而踏上漫無目的的馬拉松長跑。
地板堆着沒整理的易拉罐、零食,牆上貼有喜愛的運動明星海報,桌面堆砌着書本,檯燈照亮了幾張合照。
有與家人的、朋友的,還有高專同學的。
一切都很陌生,一切卻又說不出的熟悉。
竹內春蜷在牀上,半開的窗戶外有一輪明月,皎潔又漂亮,他的影子在身後越拖越長,彷彿知道他在彷徨,發出一聲又一聲尖銳的魔音。
【再次擁有他吧】
【你看你們只是產生了一點誤會,現在誤會解除了留下來吧,留在這個世界,和過去的愛人再一次永遠……】
“別小瞧我啊。”竹內春說。
翌日一早他被五條悟喊醒,夏油傑抱着嶄新的制服和生活用品回來,等一切收拾齊三人向教學樓走去。
偌大的教室只有四名學生,爲這竹內春再一次沉默了。
他的座位幾經磨難終於被強制拖到了五條悟旁邊。
五條悟趾高氣昂的盯向夏油傑,對方並不領情,甚至露出一個你開心就好智障兒童表情。
夜蛾正道來了,手裏拿着幾張作文稿紙,告訴他們爲了更好的瞭解到大家的想法,今天一堂課拿來寫作文,題目是“我有一個xxx”,字數不限,必須實事求是,實際上明裏暗裏讓他們寫點夢想相關的內容。
四人皆無言,等領到稿紙,全部抓耳撓腮,在五條悟的抱怨聲中竹內春寫道:
“我有一個夢中情郎,我苦苦尋覓,苦苦尋覓,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