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段文故去 作者:雏禾 类别:都市言情作者:雏禾书名: 人多力量大,段家南院那房子盖得也快,不過最近两天在下雨,坏天气必然会影响到施工的速度。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退下夏装,换上秋装,段文每天出门多带一件褂子,防寒的功夫做得一丝不苟,可是他還是生病了,大概是因为人老以后抵抗力变差了,染上了流行性感冒。 一生病他就不能在香源饭馆干活了,于是就窝在段家庄的小院裡休息。只要敞开小院裡堂屋的那道房门,段文就能看到南院高耸的房顶,這时候他心裡总是美美满满的,同时也在感慨,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外头下着淅沥沥的小雨,窦氏打着伞换上胶鞋,把尚在生病中的段文一個人撂在小院,自己跑出去打牌了。 此时此刻,段文身边唯一陪伴着他的活物,就是那只蜷缩在他身旁的大黄猫。他呆坐在床边的身影,正如外头的秋景一样凄凉寂寥。 外头的雨似乎停了一会儿,段文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重新张开眼,透過门窗向院子裡看去,却沒有发现任何人。 难道她出现幻听了不成? 段文翻身从床上下来,穿上布鞋,到屋门口打开门,双眼在空空如也的院子裡一扫,连個人影都沒有见到。 他正要往厕所去,却听到矮墙那边传来段二华微弱的声音,“爹?” 自从上一回,段文在南院和段二华撕破脸,段二华和冯兰花夫妻俩行事就特别低调,唯恐惹恼了段文,然后老人家当真保他们的名字从祖籍上除去。那到时候段文死了以后。段二华什么也得不到。 段文咳嗽了一声,证明自己的存在。 听到他的声音,段二华显得特别雀跃,声音也大起来,“爹,你吃過饭了沒有?沒吃的话我让兰花给你做点!” 段文心裡沒有一丝感动,只想着他真要吃了冯兰花做的饭。還不知道放裡放啥东西呢。就算是不会致命的东西,那也不会是好东西。 他一口拒绝,“不用了。你们自己做自己吃。” 他可是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段二华肯定不怀好意。 墙那边静了一会儿,段二华的声音又响起来。“爹,我问你個事儿。勇子盖房子,你给他钱了沒有?” 隔着一堵墙,段文看不到此时段二华脸上的表情,却是能从他的声音裡听出一丝紧张。 老人家的心裡如明镜似的。段文咋可能不知道段二华肚子裡的那点小九九,无非就是怕一分家产也不留给他。 段文沒有好脾气,粗声粗气道:“你還沒有死心的是吧!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天天眼巴巴的盼着你老子死了以后把钱留给你,你想发财为啥不出去赚钱?沒有那個本事你就惦记上我手裡的钱了是吧!你咋那么出息?” 段二华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敢跟段文硬碰硬,于是软声相求,“我也想出去给你长脸呀!但是我手裡沒有钱,想做個小生意都不行。爹啊,你多少借给我点吧!” 段文嗤笑不已,段二华如果是個3岁小娃娃,伸手跟他要钱,說不定他還会给。可是段二华如今30多岁的人了,又不是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人,却伸手管父母要钱,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劝你也别惦记了,我早就說過,哪怕我死了,也不会给你留下一分钱。”段文早就打定了主意,如今他对段二华不抱任何希望。 墙那边的段二华埋怨起来,“爹,你咋能這样呢!咋說你也是我爹我也是你儿子,你总是关照着南院,对我們這院儿不管不顾,還說我們不孝敬你,你這样让我們咋孝敬你?” 也不知道谁教段二华颠倒黑白与是非的能力,段二华說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那意思就是你不对我好我咋对你好。 但是他這乱七八糟的道理,放在有段文身上压根不管用。 段文可是把他养大的人,段二华不报养育之恩也就算了,居然還說出這样的话来为自己逃避责任,听他說话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仔细琢磨之下,他根本就是歪曲事实。 段文不想浪费口舌跟他讲那些大道理,他就当自己是做了慈善,养了一條忘恩负义的狗。 他就顺着段二华的话說:“我对你们那院儿不好,我真是对不起你们了,我跟你们道歉,对不起啊!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可别往心裡去啊!” 段文口口声声跟段二华道歉,可不是认为错在自己,而是存心埋汰段二华。 段二华脸上臊得发烫,到底谁对不起谁,看来他心裡也清楚得很。 他做梦都想发财,心裡想着等他有花不完的钱,那时候孝敬段文也来得及。看南院的房子盖起来,他這心裡一天比一天着急。 段勇源出去打拼沒几年,就把盖房子钱挣了回来,這年轻的小伙子都可以,为啥他就不行呢? 段二华就觉得关键是自己手裡沒有钱,他手裡要是有了钱,别說小饭馆了,大酒店他也开得起。 段二华就想先给段文服個软,先从老人家那裡拿些钱,然后再去做生意,哪怕等到他赚了钱以后再還回来也行。 段二华始终是低声下气,“爹,我都說是借的了,又不是不還你。” 段文哼笑两声,他根本就沒听出段二华這话裡的诚意。就算段二华說出了那份感天动地的诚意,段文也不会借给他一分钱。 要是让段二华這样的人发财,那還不得天翻地覆,恐怕段家裡会沒有一日安宁。 段文给段二华撂下一句话,“我沒有钱借给你。” 段二华哪裡肯相信,想想短短的時間内段勇源就把盖房子的钱挣回来了,段文出去打工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他老人家手裡能会沒有钱嗎? “爹。你就别哄我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立個字据,你借给我多少,我将来加倍的還你!” 段二华說的信誓旦旦。 段文加重口气,“一分钱都沒有!” 他不想再理会段二华,于是转身要回屋,這天上又开始下雨了。他可不想被淋成個落汤鸡。 就在段文转身的一刹那。“轰”得一声闷响,半面墙瘫倒。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段文就被砸倒在墙下。坍塌的墙将段二华暴露出来。只见他不知所措地立在墙边,眼神慌乱的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段文,并沒有上前施以援手,经脚底抹油跑走了。 今儿個這雨连绵不绝的让人心慌意乱。 香源饭馆来吃饭的人很少。因为生意不好,香芹和段勇源就商量着今儿個可以早点打烊。他们都想早些去段家庄看看段文的病好些了沒有。 上午和中午那会儿雨還很小。到了下午4点多,天边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竟有瓢泼之势。 香芹立在门口。透過雨帘,還能看见黑云滚滚中蜿蜒如蛇的闪电。 這样的电闪雷鸣,让人一阵心悸。 在雨下大之前。洪诚就从东原岭那边赶回来了。 他打着伞进到香源饭馆,一眼扫過放過寥寥无几的客人。有些惊奇道:“今儿個人這么少?” 香芹拿着干毛巾擦拭着他身上淋湿的地方,闷声回道:“今儿的天气不好,下了這么大的雨,都沒有人出来。” 听出香芹的声音不对劲,洪诚的目光在她略显病态的脸上巡视了一圈,关心的问道:“咋啦?身子哪儿不舒服嗎?” 香芹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好像有点感冒了。” 洪诚的手掌覆在香芹的额头上,感觉了一会儿,并沒有发觉香芹有发烧的迹象,紧张的神情這才舒展开来,“我看今儿不忙,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多喝点开水,蒙头睡上一觉,出点汗就好了。” “我沒事儿。”刚說完這句话,香芹就连打了两個喷嚏。 洪诚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头,小小的惩罚动作却显得很浓情蜜意。 香芹嗔他一眼,柔情万种。 随即,她“哎呀”了一声,抬手扶着眼角,惊慌起来,“我眼皮跳嘞!” 洪诚一直注意她,当然也看见她眼皮跳了。 段勇源听到這话,凑到他们跟前,說:“我早上一起来,眼皮就一直在跳。” 洪诚安慰他们說:“肯定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段勇源隐隐還是很在意,不知道为啥,他這一天感到心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洪诚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洪诚眉眼一挑,往正擦桌子的刘玲方向睇了一下,笑的邪恶又暧/昧,“昨天晚上累着了吧?” 段勇源自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是啥意思,沒好气的瞪他一眼,小声叱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洪诚嘿嘿笑了两声,却被香芹拍了一下,揉着被打到的胸口,故意做出一副很夸张的痛苦状。 香源饭馆中,還有几個客人吃了饭却并沒有离开,他们都是搁這儿避雨,等到雨停的时候再离开。 倾盆的大雨哗啦啦的作响,门口积水成洼,接连不断的雨滴砸下来,溅起一片片水花。 這场大雨,似乎沒有停歇的征兆。 香源饭馆的电视机一直打开着,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电视,只有做饭的周师傅兴许是累了,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香芹看电视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洪诚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這时候,突然跑进来一個人。 這人浑身被大雨淋透,整個人跟落汤鸡一样,沒有在第一時間被认出来。 在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之后,香芹才认出他来,“段江舅,下這么大雨,你咋跑来了?” 段江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尤其在段勇源身上停留的最久,随后垂下视线,掩去了眼裡的复杂和沉痛。 发现他欲言又止,神情不对劲,香芹似被感染,也变得凝重起来。 “段江舅,咋回事儿?”直觉告诉她。段江冒雨跑来。一定是出了啥事儿。 段江松开紧咬的牙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脸的时候他满是悲痛的双眼都是红的。 “你姥爷……勇子。你爷……”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把噩耗到来,“下雨的时候小院儿的墙塌了,砸中你姥爷。人沒有救回来……” 也就是說—— 老人家就這么走了?! 香芹不敢置信,段勇源也渐渐瞪大了双眼。 香芹脑袋裡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俩眼一翻,人就這么晕過去了。 幸好洪诚眼疾手快把她接住,要是任由她這么摔下去。香芹的脑袋肯定会磕到桌角上。 段勇源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他扶着桌子才站稳,蓄满泪水的双眼中的悲痛接近疯狂。他自言自语似的否定着段江带来的噩耗,“不可能。不可能——我爷身体硬朗得很,平时又沒有生啥大病,這回也就是小感冒……”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段文咋就会遭到這种意外而丧命呢? 段江沉声說:“人搁刘医生的诊所裡,你们過去看看吧。” 段勇源回過神来,不顾外面下着大雨,一头就扎出了香源饭馆。薛丹凤打着伞紧随其后。 香芹不省人事,洪诚照顾她,抽不开身。 香源饭馆不能沒有人,刘玲和周师傅就選擇留下来。 也不知道咋回事,香芹晕過去之后,咋叫她也不醒,洪诚无奈,只好把她送到医院去。 刘家诊所内,被沉痛的气氛包围。 刘硕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抢救段文,但是人被送過来的时候,就已经沒气了。 這天郝芸不当班,就在诊所裡给刘硕帮忙,知道去世的老人是香芹的爷爷,就特别细心的把段文身上的泥水擦干净,還给老人家花白的头发重新梳理好。 段武坐在床边,沉默的看着一脸安详的段文,强忍着悲痛,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可還是时不时的抬手揉着湿润的眼角。 窦氏在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裡喊着“老头子你走了,撂下我一個人咋办啊”,她伤心又后悔,要是知道会出這样的意外,她就会守在老伴儿身边,而不是出去打牌! 可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除了窦氏和段武,诊所裡還有段家庄其他几個人,他们都是好心把段文送来。 段勇源赶来,扑到段文的床边,连呼了两声“爷”,“爷,爷,你别吓我啊!” 段文脸上的神情是那么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段勇源宁肯相信他真是睡着了! 這时候,段二华和冯兰花打着伞姗姗来迟。 一进诊所,段二华就扑過去跪在床边,大声哭喊:“爹,爹啊,你這是咋嘞啊!” 一時間,诊所内被窦氏和段二华娘俩的哭声充斥,听上去是那么无助与伤心。 這两天,段家筹备着办丧事。 然而香芹也不省人事了两天,至今也沒有苏醒的迹象,一直靠打点滴来维持营养,她的身子现在不是她一個人的—— 就在香芹晕過去,被洪诚,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出来,香芹已经有了两個多月的身孕。 這本来是好事,但是在這种时候,沒有一個人高兴的起来。 朦朦胧胧中,香芹做了一個梦,她梦见段文坐在一條河的河畔。 她欣喜的跑過去,就在她快要到段文跟前的时候,段文忽然起身激动的冲她摇头摆手。 “别過来嘞,你再過来就跟我一样回不去嘞!” 香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她仓皇四顾,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她能看见的就是那條河,和段文。 想到了段江带来的噩耗,香芹的眼泪刷的就落下来,顿时哭哭啼啼道:“姥爷,我段江舅說你——說你——” 她始终沒有把那個“死”字說出来。 段文笑眯眯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别难過嘞,好好的养着身子。以后再有啥事儿,别跟人家過不去。也别跟自己過不去,恶有恶报,老天都在看着嘞。” 香芹泣不成声,听了段文的话后重重地点点头。 “你回去以后跟洪诚那小子說,他以后要是敢欺负你,我做鬼都不会放過他!”說這话的时候,段文板着脸。神情很严肃。不大一会儿。他的神色就柔和下来,“還有勇子啊——你跟他說,等南院的房子盖起来。让他赶紧把他跟刘玲的事儿办了,别拖拖拉拉的,两個人年纪都不小嘞……” 段文交代了很多事情,香芹一边哭一边听着。并默默地记在心裡。 香芹流着眼泪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看见洪诚满脸憔悴的守在她身边。 一见她张开眼,洪诚就欣喜若狂,连忙叫来了医生。 医生给香芹简单的做了几项检查,說了一些话。大概的意思就是人只要醒来就沒事了,還有让香芹回去养好身子。 香芹出院以后,就帮着段家办丧事。就跟很少的人說了她梦中的奇遇。 不過段勇源有些不相信她,以为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洪诚却很笃定香芹說的是真的。這以后,他更加小心翼翼了。 只要香芹一流眼泪,洪诚就劝她,“别难過嘞,你要是再有個啥三长两短,”他指着香芹的肚子,“可是一尸两命啊!” 好似沒有听到她說的话,香芹红着双眼站在田垄边上,出神的望着田野裡隆起的坟头。 段文已经下葬了,但是她還是感到這一切很不真实。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么沒了…… 看她這样悲伤,洪诚柔和的神情中带着无奈,将她揽住的时候低叹了一声,沉声說道:“你都是過来人嘞,咋還看不看呢?” 是啊,香芹经历過生死劫,好运气获得了重生,但是段文呢? 靠在洪诚的怀裡,香芹小声啜泣,“希望我姥爷投胎能投個好人家,将来一辈子啥也不用愁!” 洪诚附和她,“那是肯定的!” 段文這一辈子操心太多事了,最重要的是膝下儿女不孝,晚年還沒享福几天,人就這么走了,這让香芹情何以堪。回想起来,香芹觉得自己做得根本就不够多,沒能给段文带来更多的欢乐。 段家的孝期還沒有過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段文去世了,冯兰花联合段二华迫不及待的把窦氏从小院儿裡撵了出去,把隔开小院儿和他们那院儿的墙整堵扒掉。 现在南院正盖房子,住不了人,窦氏沒地方去,跑香源饭馆找人给她想办法。 段勇源让她先回她娘家住一阵,等到房子盖好,再把她接過来。 段勇源回段家庄,要把小院儿的东西搬出来,冯兰花把着门不让他动手。 段勇源還沒有从失去段文的悲痛中走出来,心情非常不好,就沒有对冯兰花客气,带人强行闯进去,把东西一件一件的搬了出来。 搬完东西的第二天,段二华和冯兰花堂而皇之的来香源饭馆,說要接手這裡。 “勇子,祥子,這馆子是我爹名下的,他现人不在了,你们是不是该把馆子還给我嘞?” 段江一家都在,听段二华說這话,夫妇俩的眼神都变了。但是不关他们的事儿,他们并沒有多嘴。 段祥恨不得冲上去踹段二华一脚,香源饭馆是他们辛辛苦苦开起来的,跟段二华有啥关系? 他忍着愣是沒发脾气,“你是不是搞错了,這馆子确实是我大伯名下的,但是他啥时候說過他死了以后,就把馆子留给你?啥时候也沒說過這话吧?” 冯兰花理直气壮,“既然馆子是搁我公公的名下的,那就是他的遗产,老子的遗产肯定是儿子继承。我們二华不继承這個馆子,难不成還要便宜你這個外人来继承?” 听她說這话,段祥气乐了。 他倒想知道,真正想占便宜的是谁! “你俩别搁這儿丢人嘞,我爷早就把医嘱立好嘞。我就跟你们說实话吧,他一分钱也沒有留给你们!”段勇源說的不是假话,段文确实未雨绸缪,早早的就把医嘱立好了。“只有你们住的那個院子是你们的。其他的你们啥也别想。” 段二华以为段勇源是在编瞎话唬他,瞪着眼气势汹汹道:“信不信我告你们去,這馆子是我爹留给我的!” 段勇源不耐烦的挥手驱赶他们,“去吧去吧,你想折腾,我們就陪你一块儿折腾。這馆子沒有你的份儿,我爷留给香芹嘞!” 段勇源的话一落。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是一怔,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焦在香芹身上,尤其是段祥的眼神中很明显得透露着不敢置信。 他更不敢置信的是。段勇源說的遗嘱的事情居然是真的。既然段勇源早就知道段文立遗嘱的事情,那他为啥早不告诉他?是怕他不愿意把馆子落香芹名下嗎? 他确实不愿意,总之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儿。 冯兰花不相信,瞪着香芹。尖声道:“香芹就是個外人,老头子咋可能把這個馆子留给她!” 段勇源护着香芹。脸孔冷硬的对着段二华和冯兰花,“对我們来說,你们才是外人!香芹可是跟我們一样姓段,如果我沒有记错。我爷前不久才說過要把你们从段家的祖籍中除去的话吧,你们要是记性不好,我现在就给你们提醒一下!” 段二华捞不到好处。肺都要气炸了,他暴跳如雷道:“报警报警。看我不告死你们!” 段二华和冯兰花嚷嚷着要报警,压根儿沒人搭理他们,他们非要瞎折腾,那就让他们折腾去。 段勇源只管把段文早先写的遗嘱准备好。 自从段文把遗嘱写好,就交给了段勇源保管。 段勇源一直把遗嘱锁在一個小盒子裡,南院拆迁盖房子的时候,他就把小盒子带了出来,搁洪家酒店放着呢。 他去酒店把遗嘱取出来,展示给香芹他们看,想拿给段二华证明他說的沒错,然而這时候段二华和冯兰花却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這夫妇俩大概是真的报警去了。 段祥看到手写的遗嘱下方有段文的签名,還有红手印,確認了這封东西不是伪造的以后,就小声问段勇源,“你早知道你爷把馆子留给香芹,咋不跟我說一声哦?” 段勇源沒有立刻回答他,先把遗嘱交到香芹手裡。 香芹不识字,本来想让识字的爱枝帮她念這遗嘱上写的是啥,然而這时候小宝儿哭的厉害。爱枝和段江正哄着儿子,谁都抽不出功夫来。 這时候洪诚不在跟前,香芹求助无路,只好捧着遗嘱发呆,一点儿也沒有被這意外之喜砸昏头。 段勇源把遗嘱交给香芹以后,就给段祥递了眼色,让他出去說话。 俩人搁香源饭馆外面一阵交头接耳。 俩人一出来,段祥就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追问段勇源,“這遗嘱的事儿,你咋不早告诉我?到這节骨眼儿上你才把东西拿出来!你是怕我不愿意還是咋滴?” 段勇源斜眼看他,嘴唇一碰,說道:“你要是愿意,還会有這么大的脾气嗎?” 段祥脸红了一下,神情很不自然,嘟嘟囔囔又說:“這個馆子咱们仨都有份,落到谁的名下都說不過去。我就不相信你愿意!” 段勇源正色道:“落到你我的名下,我還真不愿意,落到香芹名下,我心裡一百個愿意!” 段祥心裡不是滋味儿,总觉得段勇源是信不過他,但是他又說不出大道理,說多了反而显得他有多么小心眼儿,有多么的小气。 段祥正闹别扭,只听段勇源又說: “我当时也问了我爷为啥把馆子留给香芹,他啥也沒說。”段勇源回忆起来,段文写遗嘱的那天晚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老人家深沉的脸庞。段文原本是不咋抽烟的,但是那天晚上他一根接一根的抽了很多烟。段勇源觉得段文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我觉得我爷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香芹从咱们段家出去,我爷可能還觉得愧对她,想用這個馆子补偿她,不光是這一点——”他抬眼看着段祥,“你自己想想,這么长時間。香芹她占過咱们的便宜沒有?馆子搁她名下,你還不放心嗎?你觉得她会把咱们都撵出去,自己一個人霸占這地方?再說了,香芹她又不是爱给人脸色看的人,她当老板,谁心裡都過意得去。還有,香芹以前就說過。她挣点儿钱就把馆子留给咱俩。她自己做别的去。我想我爷把她跟馆子栓在一块儿,就是不想让她走嘞!” 段祥觉得段勇源分析的有道理,不知不觉的连点了好几下头。而且听段勇源說這么多。他心裡也海阔天空了。 不過他還是埋怨段勇源,“這些事儿,你早跟我說啊!” 段勇源神情悲怆,“我以为用不着這份遗嘱嘞!” 谁知道段文這就—— 想到這個不幸。段祥沉默下来,也兀自的沉浸在悲伤之中。 一辆警车听到香源饭馆门口。段二华率先打警车上下来,冯兰花紧随其后,随后又从车上下来两名警察。 段二华這一回有恃无恐,指着搁香源饭馆门口說话的段祥和段勇源。大声跟警察告状,“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要抢我爹给我留下来的家产嘞!” 那两名警察走過去了解情况。這才知道是乌龙一场。老人家走的时候留下遗嘱了,上面写的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就說把段二华他们住的那個院子留给他们,遗嘱上压根儿沒再提给他们留下别的东西。 段勇源反而在段二华叫来的警察跟前告乐段二华一状,“我跟他說過我爷已经立好遗嘱嘞,他们就是不听,還跑去找你们,還麻烦你们跑一趟,他们這算不算报假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吧?” 段二华瑟缩了一下,冯兰花听了這话,躲在段二华的背后不敢冒出头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這两名警察不好多說啥。就在他们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才止住泪水的小宝儿又大哭起来。 爱枝忙又把他抱在怀裡哄着,還略带抱歉的跟大家解释,“也不知道咋回事儿,這小孩儿這几天一到晚上就哭,也不好好睡觉,叫人不安生。” 段江点头附和,“今個儿我跟爱枝就是要带他到医院看看。去了诊所吧,刘医生也看不出来小宝儿到底是啥毛病。” 小宝儿都两三岁了,稍微懂点儿事,他拧着小手指着段二华委屈控诉,“大大把墙推到,砸住大爷爷嘞!” 众人大惊! 爱枝不由收紧了手臂,紧张的问了一句,“小宝儿,你說啥?” 小宝儿指着段二华的小手還沒有收回来,他小家伙重复道:“我看见大大把墙推倒,砸住大爷爷嘞,大爷爷趴在地上起不来嘞!” 段二华感到末日来临,神色仓皇,似乎想找路逃跑。 段勇源气红了眼,整個人疯了一样,就要往段二华跟前冲,却被段祥及时拦住。 警察搁這儿,轮不到段勇源动手。 要是段勇源动手,說不定還会被逮捕起来。 拦住了段勇源,再一看香芹,她整個人腿软的跌坐在椅子上。 谁都不敢相信段文的死会和段二华有关系! 段勇源冲段二华咆哮,“你還是不是人,你自己亲爹你都下的了手!” 关键是他做了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后,還恬不知耻的跑来說要继承遗产! 其中一名警察感觉到事态严峻,扫了一眼众人,脸沉下来,“咋回事儿啊?” 段二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了坏事,他强作冷静,大声训斥小宝儿,“谁家的小孩儿搁那儿瞎說,大人也不知道管一管!” 他眼珠子转的飞快,回想下雨那天,他沒发现除了他跟段文以外還有第三人在场。這個小孩儿是打哪儿看见的? 不可能! 他不可能看见! “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他能会說谎嗎!”段江紧张又害怕,总觉得面前的段二华就跟個吃人的怪物一样吓人,他也有些搞不懂,小宝儿咋会看见這件事的。他仔细一回想,想起来一件事来,“那天下雨,我正搁南院盖房子,小宝儿出来叫我回家,又說自己想尿尿,小宝儿,爸爸问你。你是不是去你大爷爷的那個小院儿上厕所了?” 小宝儿乖巧的点头。 那天段文搁床上躺着,听到院子裡的动静就是小宝儿制造出来的。 他跟段二华說话那会儿,小宝儿就搁厕所嘞,听俩人越吵越凶,小家伙吓得沒敢从厕所出来。 小宝儿說:“大大管大爷爷要钱,大爷爷說沒有,墙哗的一下就倒嘞。大大跑嘞!” 段二华笑了。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原来這個小家伙并沒有直接看到是他把墙推倒的。 他面带侥幸的喜色开始狡辩,“你都沒有看见我了。咋知道是我把墙推倒的?你咋不說那墙是它自己倒的?” 要不是小宝儿把這事儿說出来,段江也以为砸到段文的那面墙是被雨水给冲倒的。原来那天小宝儿看到了一切,怨不得小家伙跑去找他,啥也不說。就急冲冲的拉着他往小院儿去。 就算沒有直接的证据和证人,段文死的时候。段二华在场,单凭這一点,他的行迹就很值得让人怀疑。 小宝儿聪明得很,那天的事儿记得清清楚楚。生怕大家不相信他說的话,指着段二华的手理直气壮得很,“下雨嘞。墙是湿的,大大的手上有墙上的泥!” 段二华做贼心虚。忙把罪恶的双手背到身后。 其中一個警察向他亮出手铐,“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這样的结果,实在太讽刺了。段二华居然被他自己叫来的警察给带走了。 段江一家正跟警察交流,他们被請去派出所做笔录。段勇源說会陪同他们一块儿過去。 香芹的眼泪早就止不住的流,沒想到段文竟然是惨死在自己的亲儿子手上。想想她昏迷的时候做的那個梦,在梦裡面,段文提都沒提杀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大概老人家以为段二华能够痛改前非吧,所以有心袒护他。 不過让老人家失望了,段二华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样改過自新。 那冯兰花见大事不妙,拔腿就跑。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這句话用在段二华和冯兰花身上实在太适合不過了。 见冯兰花沿路逃跑,那两個警察也不着急,他们不紧不慢的把段二华押到警车上,然后开车去追冯兰花,就不信她两條腿能快的過四個轮子。 泪眼模糊的香芹苦笑了一声,浑浑噩噩的走出香源饭馆,仰头望着蔚蓝的晴空,恍惚间好像看到云层上映出了段文和蔼的笑脸。 段文這一生何其可悲,膝下三個儿女,最靠得住的老大段正华英年早逝,闺女段秋萍好像永远长不大一样,犯了错做了劳改犯,最小的這個儿子也…… 总感觉以前活的累,跟前不清净,但是现在想想,香芹宁愿要過以前的生活,至少那时候段文還健在。 這下终于清净了,但是不该走的人却走了。 等到洪诚回来,香芹把段文的遗嘱拿给他看。 看到段文把香源饭馆留给了香芹,洪诚不由得皱起眉头,說实话在心裡他是不愿意香芹继承香源饭馆的。他本来就沒打算让香芹在那裡做多久,现在香芹怀孕了,洪诚還想让她早早的隐退呢。 不過一想段文的用意,洪诚就心软了,毕竟是老人家的临终嘱托,他们要是拒绝,显得太不尊重了。 “给你你就拿着吧。”洪诚干脆道。 香芹觉得别扭,“我怕我勇子哥和祥子舅他们不愿意。” “他们心裡要是有想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以后他们谁想要這個馆子,你让他们自己商量去。這馆子就相当于暂时搁你這儿。” 听他這么一說,香芹豁然开朗,觉得這不是一件啥大不了的事情。 洪诚翻身摸着她的肚子,甜滋滋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让咱们一家都高兴高兴。” 香芹嗔道:“我看咱爸都高兴過头嘞,一天到晚给我吃好些东西,還逢人就說我怀孕的事儿!” 洪诚不以为意,“老人家么,你就让他高兴去吧。” 時間過得真快,好像一眨眼他们就长大,马上就要为人父母了。(未完待续) 是雏禾小說作品320最新VIP章節第一時間更,雏禾小說320新V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