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时候你心裡觉得很难的事情,真的去做了,或许却会发现這其实很简单。
比如說改口叫爸妈。
而且已经改口叫妈了不是嗎?
那叫爸還有什么难的呢?
郭煜在心裡這么劝自己。
郭长源带着郭回进门的时候,郭煜鼓足了勇气上前,刚要开口,被郭回迎面一個熊抱堵了回去。
吃完晚饭,郭长源帮他洗澡——自从张悦看见了他身上的伤,就不允许郭煜自己去卫生间洗澡了,這跟喜歡吃肯德基不一样,這关系着他的身体,必须狠下心坚持原则。
郭煜又打算在洗澡的时候叫出口。
可是整個洗澡的過程,他一如既往地从头尴尬到尾。
实在是太尴尬了,哪裡還开的了口?
勇气這玩意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两次失败,郭煜泄气了,心想不急,往后再說吧。
晚上,郭长源照着跟妻子商量好的主意,挤上了儿子的床。
郭煜的床其实不小,一米八宽呢。
但是郭长源還是尽量贴着床边躺着,他总觉得自己這身板太壮,怕挤着儿子。
郭长源打得主意是趁這机会跟儿子好好交流交流,无奈郭煜不是個多话的性子,而郭长源也不怎么擅长找话题。
于是直到按灭了灯,两父子也沒怎么說上话。
仅有的几句对话也是,
“你盖好被子,晚上凉,冻着了第二天容易拉肚子。”
“好”
“我关灯了啊?”
“好”
也许儿子睡在身边就是不一样?郭长源這天晚上睡得很好,完全沒有前几天那种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样子。
然而后半夜,郭长源却被郭煜腿脚的抽动惊醒了。
屋子裡很安静,因此郭煜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郭长源按亮了床头的夜灯,凑近一看,郭煜侧着身朝這边蜷着,眉头皱着,牙咬得腮帮子鼓起,急速地喘息,明显不对劲。
郭长源赶忙挪過去,把儿子护在怀裡,来回顺着他的背,压着担心,缓了声音叫他,“小煜,小煜......”
郭煜又做噩梦了。
這是从重生第一天晚上起开始的。
那天他窝在汽车站的长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被噩梦惊醒,醒来一头冷汗。
后来晚上和徐娇娇一起睡,可能是因为安心?他并沒有再做噩梦,每天都是一觉到天亮,即便有梦,也会是個不算坏的梦。
找到爸妈,晚上不得不跟徐娇娇分开之后,噩梦又找上了他,同一個梦,搅得他天天晚上都要惊醒一次。
這天還是這样。
密密匝匝的灌木丛,半人高的杂草,粘稠的光色,斑驳的树影。
他费劲儿地拨开眼前的树枝草丛,艰难地劈出路来,一步一步在山裡挪。
徐家岗的人告诉他說,娇娇的坟就在這座山上。
他得找到她。
但是草太多了,树也太多了,他在山上找了半天,却好像只是原地乱转。
你在哪儿呢?
他急出一身汗。
被叫醒时仍旧心有余悸。
跟之前一样,郭煜沉浸在之前梦中的痛苦焦灼裡,有一瞬间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或许,這裡才是個梦,刚刚的梦才是现实。
“小煜,刚刚是怎么了?身上有哪点儿不舒服的你跟我說。”看儿子终于醒了過来,郭长源急道。
郭煜抬头看了看郭长源,半天答了一声,“沒事,做了個噩梦。”可能是還不太清醒,他对外界的感觉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薄膜,钝钝的。
郭长源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摸摸儿子的额头,不出意料地摸到一头汗,又伸进睡衣裡去摸摸儿子的背,触手也是凉汗。
“出了一身汗,我出去接点儿温水,给你擦擦再睡。”郭长源說着就起身要下床。
郭煜第一次伸手抱住了他父亲的胳膊,“别出去,我不用擦。”
“這怎么行?带着一身汗,這样睡了你明天非着凉不行!”郭长源道,他握住儿子的胳膊送回被窝裡,“快得很,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郭煜快速爬起来,两手抓住郭长源的胳膊,“我不想擦,你先别走。”
他突然不想一個人熬過去了,那太难受了。
现在他急需有人留下来,提示他眼前的這一切才是现实。
郭长源沒办法,又坐回床上,想了想把自己上身的睡衣脱了下来,這個是纯棉的,软和,吸汗。
這次郭煜沒再反对,他听话地脱了睡衣睡裤,由着郭长源帮他从头到尾擦了擦。
再次躺下,父子俩钻进了一個被窝裡。
郭长源怕儿子再做噩梦,也怕他睡不着,就松松搂着他,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给他拍着背哄儿子睡觉。
为了让儿子躺着舒服些,郭长源的头都顶到床头了。
郭煜的脸正对着他的颈窝儿。
過了挺久,久到郭长源都以为郭煜睡着了的时候,他听见儿子在他怀抱裡說,“我明天想去看看徐娇娇。”
张悦明天請假结束要回去上班,但夫妻俩刚找回儿子又不放心把他托给别人,所以郭长源再次請了假,好在单位上司知道他的情况,十分理解。
“好,明天带你去。”郭长源道,“赶紧睡吧,闭上眼,别說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好,”郭煜說,“爸,明天早点叫我。”
過了一会儿,郭煜才听见头顶传来他.爸的一声“嗯”,声音闷闷的。
第二天,刷完牙洗完脸往餐桌上一坐,呵!总共4個人,两個都是肿眼泡。
郭回看不见自己眼睛的惨状,倒是一眼就看见了他爸的肿眼泡,“爸!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嗎?眼睛肿的好厉害啊!”
郭长源看了看女儿,沒正面回答,只是道,“你眼睛怎么回事?也肿的這么厉害?我今儿不上班,你可是還得上学。赶紧吃,吃完我给你弄個小冰袋儿敷一敷。”
郭回偷偷看了一眼张悦的脸色,打哈哈道,“我也是沒睡好。”
昨晚她.妈妈突然說要跟她一起睡,郭回毫无准备之下被突袭老巢——压在被子底下的几本漫画书暴露了,全被沒收了,一本不剩!
那可是她好容易攒下零花钱买的,還沒看完呢呜呜呜呜。
昨天挂了与王冬梅的通话之后,徐娇娇一直神思不属,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倒是一对着高凤竹就露出笑脸,但是那笑容裡看不出多少开心来,带着明显的僵硬和勉强。
高凤竹心疼地不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放弃之前的坚持,去跟女儿說,明天我就带山南那家人来看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但她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說。
高凤竹一直试图让女儿重新高兴起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洋娃娃/新衣服喜不喜歡?這個电视剧/动画片喜不喜歡?”這些话她翻来覆去问了好多遍。
但徐娇娇什么想要想吃的也沒有,真把东西拿過来,她就笑的很开心地說喜歡,但是那笑容裡的开心太假了,高凤竹怎么会看不出来?
好容易忍到第二天上午,高凤竹是真的打算把徐家夫妻接過来了,只要女儿高兴。
但徐娇娇在她把接人這话說出口之前开了口,她說,“郭煜昨天一整天都沒来,他现在是不是很忙,”徐娇娇猜测道,“忙着见亲戚嗎?還是被他爸妈带着去逛去了?我之前听郭叔說還要再给他买几身深秋的衣裳来着。你說他今天会過来看我嗎?”
高凤竹笑了,她给女儿建议,“你打电话過去问问呗,我电话裡有他爸妈的手机号。”
“算了吧,”徐娇娇低头蹭着指头道,“他刚认了爸妈,忙着呢。”
“问问怕什么?”高凤竹极力怂恿女儿打电话過去,“你们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也說了,他刚认了爸妈,你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不是很应该嗎?”
好像是哦。徐娇娇终于被說服了。
电话打過去之后,一听见那边传来郭煜的声音,徐娇娇脸上的神色就松了一分。
等郭煜告诉她說,他已经在路上了,再有十多分钟就能到医院见她,徐娇娇脸上就现出一片晴朗来,她眉眼弯弯地挂了电话,抬头小声笑道,“他快到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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