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千年西州城，萬年明月裏。
紅妝千里，清輝萬耀。
整個西州城都是一片耀眼的紅霞，小南辰王的大婚，映襯着城中每一個人臉上的喜色，紛紛到王府門前，討一杯喜酒。
小南辰王是西州百姓心中的神龕，就是在這一方鴉青色戰旗的保護下，他們才能在這亂世中偏安一隅，不用經歷戰爭硝煙、流離失所。
他們的王，如今終於大婚，他們的高興是發自心底的。
只不過不是所有人都開心，城中的那些一直待嫁閨中將周生辰視爲夢中情郎的高門貴女，今夜註定傷心垂淚。
“要不是憑藉漼家的勢力，憑什麼能嫁給殿下！”站在人羣中的一位小姐，遠遠瞧着王府門前的大紅喜色，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絞斷了。
“這位姑娘府上怕是沒人出門吧，什麼都不知道。”立刻有人接話。
“就是，這樣說漼姑娘，豈非酸得很。”
“我說錯了嗎？她如果不是漼太傅的外甥女，就憑一個刺史之女，如何能成爲南辰王妃！”這位小姐不服氣地反駁道。
“這位姑娘若是能率個幾千兵馬拖住叛軍，配合王軍一舉將叛軍全殲，你當了南辰王妃，小老兒我也沒有意見，畢竟小老兒兒子一家都在雍城裏呢！”
人羣中響起了喫喫的笑聲，那位小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只知道雍城之圍是一位女子率自傢俬軍援救，沒想到竟然是刺史大人的女兒啊！”
“正是，否則這遠近多少郡，除了漼家，哪裏還有那麼多私軍啊！”
“王妃當真是了不起啊！”
“哎哎！快看，府裏又擡了喜酒出來了！”
“喝喜酒去嘍！”
王府內外各自熱鬧着，唯有新房這一處還算稍稍安靜些。
漼時宜覺得自己緊張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此刻她握着扇子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她本以爲，看着自己的婚期將近，看着阿孃一點點的準備婚禮，已經給了她足夠的真實感，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才發現，她整個人的腦子依舊是懵的。
就如同此刻，周生辰坐在她身邊，她卻不敢隔着這薄薄的扇面看他一眼。
生怕……這只是一場夢，而夢那端的人，不是他。
房門關上的聲音驚動了漼時宜敏感的神情，她驀然坐直了身體。
一隻手覆上了她的手，輕輕一撥，除去了二人之間的喜扇。
漼時宜閉上了眼睛。
“怎麼了？”
耳邊傳來周生辰帶着笑意的聲音，是他的聲音，熟悉的、溫柔的、在記憶中存在了幾生幾世的屬於周生辰的聲音，響在耳邊。
漼時宜緩緩的睜開雙眸，被周生辰一身的大紅刺痛了眼睛。
看過黑衣戰甲的他，看過白衣儒生的他，唯獨沒有見過大紅喜服的他。
在她的印象中，從未在周生辰的身上見過紅色，只有……那一世她同劉子行成婚的那一日，也是後來纔在鳳俏的口中得知，那日他在做什麼、去了何處、穿了什麼、說了什麼……她問得仔細，鳳俏雖不明所以，但仍舊回答得仔仔細細。
鳳俏說，師父穿了一身白衣，好像是一件紅色的裏襯，她尚沒有看清楚，師父便同和尚一起走了。
那日中州城中下了雪，他答應了她，不來觀禮。
漫長的一日，他是如何度過的……
“時宜。”
周生辰喚她，她才驚覺，自己看着他失了神。
漼時宜伸出手來，輕輕地觸摸周生辰的臉，“周生辰。”
“嗯。”
“我們成婚了。”
“是，我們成婚了。”周生辰握住她的手。
“你來娶我了。”
“我已經娶了你，你現在已經是我的王妃，後悔也晚了。”周生辰看着她癡癡的模樣，不知怎的，眼前的她這個樣子，讓人心疼。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的眼神中除了喜悅，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悲憫。
“我不後悔，”漼時宜突然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周生辰的脖子，“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嫁給你，永不後悔。”
周生辰抱着懷中的女子，收緊手臂，“時宜，我永遠不會讓你有後悔的那一日。”
漼時宜一下又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時宜，”周生辰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們還有事情沒做完。”
“什麼？”漼時宜鬆開周生辰，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周生辰起身走到桌邊，將兩盞合巹酒取了過來，放到漼時宜的手心。
紅脣霞面映清酒，含情挈闊定此生。
一雙鴛鴦燭，帳中儷影照成雙，
兩盞合巹酒，與君一生共白首。
漼時宜看着脣邊空空的酒杯，她終於成爲了他的王妃，他的妻。
腳下突然懸空，漼時宜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抱住周生辰的脖子，自己被他橫抱着走向那喜色蔓延的牀榻。
“周生辰——”漼時宜咬住自己的嘴脣，有點不相信這嬌弱的聲音竟然是自己口中發出的，她是魔障了不成。
“嗯？”周生辰將漼時宜抱着放在了牀上，傾身向前。
漼時宜單隻手肘撐在背後的牀上，另一隻手推着周生辰結實的胸膛，舉止他繼續向前。
“賓客還在外面。”漼時宜緊張地看着他。
“天行和曉譽會好好招待。”
“婚宴上你不出現，不合適……”漼時宜面色紅得幾乎滴血，她幾乎能想象到周生辰進了洞房連賓客都不理，她羞於見人的明日。
“沒什麼不合適的。”
“不行，他們會取笑我……們。”
“他們不敢。”
“不行……”漼時宜咬了咬牙，用力將周生辰推開，發現他竟然很好推，她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他就起來了。
周生辰笑着看她。
“你、你戲弄我！”漼時宜大羞，他是故意的！
“不全是。”周生辰低頭在漼時宜的脣上偷了個香吻。
漼時宜假裝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起身將他往門外推，“你快去吧，別讓人都等着。”
周生辰被漼時宜推到門口，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隱隱有火苗攢動：“我很快回來。”
漼時宜面上一紅，點了點頭，“嗯。”
然後啪地一聲，將周生辰關在了門外。
周生辰看着自己面前關上的門，無聲地笑了，他的小王妃，害羞了。
漼時宜關了門，獨自在房間裏走動着，這原本就是周生辰的房間，本來宏曉譽說要收拾一間新的房間出來當新房，但是漼時宜沒有答應，她就是要周生辰原本的那一間，她要走進周生辰今後的幾十年，就從這個從前沒有她的屋子開始。
周生辰的房間她從前很少來，他就算是在府中，平日裏也總是在書房、要麼就是在軍營，即便是身爲弟子的那一世，她都幾乎不曾踏足他的臥房。
如今這裏，是她的了。
漼時宜忍不住嘴角越發上揚的笑意，觸摸着房中的喜燭、看着桌上的喜餅，摸着妝奩旁邊周生辰日常所配的發冠，他們的東西擺在一處，成雙成對，昭示着他們已經是一對比翼齊飛的新婚夫婦。
接下來……
漼時宜捧着發燙的臉，她又開始緊張了。
她以爲周生辰會去很久，沒想到不多時，便聽到了外間紛沓的腳步聲。
“哎，慢着些……”
“瞧瞧你們這些個不正經的徒弟，今天是你們師父大喜的日子，怎麼讓他和這麼多，這、這還怎麼洞房！”平秦王的大嗓門嚷嚷開來，漼時宜在屋裏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殿下可冤死我們了，師父平日的酒量可不是這樣的，誰知道今日一喝就多了呢。”周天行的聲音聽起來委屈巴巴的。
“看着點腳底下。”
吱呀一聲，新房的門開了，漼時宜站在門前，第一眼便看到被衆人攙扶回來的周生辰。
“師孃……”周天行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師父喝醉了……”
“快扶進來吧。”漼時宜忙站到一側，讓開了門。
平秦王和周天行扶着周生辰進了屋子，將人安置在牀上。
“今日許是太高興了些，師父平時千杯不醉的。”周天行依舊對周生辰的酒量耿耿於懷。
“好了，走吧。”平秦王推了周天行一把，回頭對漼時宜笑道，“真是對不住了弟妹，我這兄弟還麻煩你照顧了。”
“義兄說哪裏話。”漼時宜笑道，“我照顧他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瞧我，高興糊塗了，他是你夫君，自然是應該。”平秦王哈哈一笑。
漼時宜看了一眼牀上的周生辰，她竟然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醉成這個樣子。
平秦王和周天行已經走了，還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漼時宜走到牀前，湊近周生辰的臉仔細看去，他生得極好，世人傳頌的美人骨，當無虛言。
此刻他閉着眼睛，便猶如滿天星辰被夜幕遮住，安靜睡着的他，更爲柔和，無端地想讓人狠狠地□□兩下。
漼時宜很快地收起自己這種不合時宜的想法，並將一雙已經伸出的狼爪從周生辰的臉旁邊收了回來，轉而向下，脫掉了他的靴子。
她自己身上的喜服有些沉重，不方便給躺着的周生辰寬衣，於是便自己將喜服的外袍解了，只穿着薄薄的裏衣。彎腰脫掉周生辰的鞋襪後，又去解他身上的喜服。
她的手剛剛拉住他的衣襟，突然停了下來。
原本躺在牀上閉着眼睛的周生辰，正看着她，一雙眸子清朗深情，沒有半分醉意。
“你……”漼時宜張了張嘴，剛想說他裝醉。
周生辰拉住她的手，用力將她往牀上一帶，她便重重的落在他懷中……
第五十八章：大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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