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共赴黄泉 作者:幻天心 正文第2章 最新章節正文第2章 书房例外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外面的小厮婆子皆不见踪迹,富丽堂皇的书房内外,透出一种诡异的安静,连院子裡梧桐树上的鸟儿,也停止了叫声,风动,帘动,心也动。() 苏宜站在那门前,沉了沉心,亲自挑了帘子,见正厅上摆着一席酒宴,那個如玉的男子正背着身负手而立。 她放下了帘子,静静叫了声:“侯爷。“ 男子慢慢转過身来,剑眉朗目,英俊无伦,散发着出身高贵的华盖之气,本应成为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却因习武之故,隐含阳刚锐气,两相结合,便具了致命的吸引魔力,让所有见到的女子如醉如痴了去,想当年,定远世子,薛家长子,公子如玉,英雄盖世,成为所有京都名媛的梦寐以求…… 不知为甚,苏宜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個时候,二妹苏凌把裙子沾了,却急于去见客,自己便与她换了那留仙裙,那日自己知道是要见名满京城的薛公子,却沒怎么经心,因为這样的好事,是轮不着她這种卑微的庶女的,不仅她轮不着,连同嫡出的二妹也未必轮的上。 那是侯爷世子,是公主才能配得起的英俊人物,只能在天上看看罢了…… 自己与二妹换了裙子出来,二妹笑嘻嘻地拉着自己,口口声声說“要补偿“,自己淡淡道:“不用了。“然后,春风拂過,桃花遍地,那個男子正与其他人徐徐走了過来,便在這不经意裡,姐妹几個目瞪口呆。, 苏宜脸上浮出温馨的笑容,那個时刻,那個时刻啊。 公子如玉,都不能形容那样的容色,他不是绝色倾城,却英俊迫人,端端站在那裡,便把别人比趁到泥土裡去了,二妹嗔目结舌,三妹呆若木鸡,连一向会掩饰的自己都吓了一跳,只是因为如此,越发觉得自卑,低头看着那沾满了污泥的留仙裙,畏畏缩缩地躲避到二妹的身后裡去,生平第一次,她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愧。 外室女所生的庶小姐,是尘埃裡的一颗沙,不值得也不应该让他倾倒一顾的。 果然,他的眼眸并不向自己望来,而是看着光鲜靓丽的二妹,她能在他眼裡看出那些欣赏的眸色,二妹直直走了過来,与他见礼,那样的笑语盈盈,光彩照人,震住了当场所有的男子,而她只穿着一身污浊的留仙裙,呆呆站在那裡…… 那是怎样一個场景啊。 苏宜忽然笑了,多年之事,竟历历在目,她的那些卑微的自卑,竟在這样的比趁下,终于成了解不开的心结,那时候的相遇,是他们之间永伤,谁也不知道在那样的时刻,让她记了一辈子,生生世世,轮回承转,便是再也无法弥补的缝隙,与无从走近的,距离。() “夫人……“此时此刻,那张会让所有少女都会心动的俊容,正怔怔地望着她,而波澜不惊,而毫无表情。 他们夫妻十二年,感情一直不好不坏,距离一直不远不近,也曾经亲密,可是她沒有心,他不在意,有了麟儿便不再同房,只是她這样贤良淑德,把侯府打理的稳稳妥妥,又从不拈酸吃醋,反而恨不得让他多纳几個似的,亲自跳了那漂亮送到他床上去,他真真的說不出一個“不好“来,可是他就是不舒服,不知哪裡不舒服,如今,他终于知道了…… “坐。“薛正吐出一個字,面对真相的震惊,仿佛還未曾醒了過来,只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不知所措。 苏宜点了点,做了個标准的福身礼仪,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宴案的对面,盯着琳琅华盖的八宝玉瓷做的酒壶,又望着下面的两個酒盏,笑道:“侯爷這是要請妾……吃席?“ “是。“薛正彻底转過身来,走到案前,对面而坐,夕阳西下,淡淡的霞光从窗户裡透进来,照在那如玉的脸上,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张英俊的脸就這样挑了挑眉,道:“夫人今儿的打扮,倒是与往日不同。“ “哦?“苏宜一笑,道:“侯爷觉得哪裡不同呢?“ “很多。“薛正低下头,扶着那酒壶,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道:“苏宜……“ “什么?“苏宜淡淡笑道,侯爷从来只称她“夫人“,“苏宜“两個字只会在亲密相亲裡才会偶尔称之,只是她从来对這种事情沒有兴趣,连在床上也保持着正室夫人的风度,他再有热情也淡了,后来仿佛为了补偿,她送给他许多女子,他苦笑地接受了,至于到底怎样,只有内****知道,外面的人都夸她贤惠她也只想要這個名儿。 “那丫头如何?“苏宜忽然想起了什么,侧着头道:“文家送来的时候,倒是說刚刚训好了的,本来是要做送到扬州做瘦马,如今倒是便宜了我們家。“ 薛正不答,忽然挑眉道:“這么多年,你一個又一個送了我哪儿多女子,乃是补偿嗎?“這個問題他想问了许久了,终于问了出来。 苏宜怔了怔,温婉一笑道:“這不是贤妻应该做的,怎么,侯爷還不满意?“ 薛正抚摸着那酒壶,不答,忽然抬起头,眯起眼道:“苏宜,当时我娶你,确实是勉强,可心裡再沒有你,毕竟夫妻一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我們之间隔着一层纱,仿佛娶了個塑像回来,看不透也摸不着,以前一直奇怪,现在倒是明白了些。()“ 苏宜的心砰地一跳,却依然笑道:“明白了什么呢?侯爷。“ “我其实完全不了解你,。“薛正提起酒壶,在酒盏上斟上酒,端起一杯,递给苏宜道:“夫人,干。“他面上毫无怒意,只是越发如此,越发显得恐怖, 苏宜接了過来,却沒有喝,望着薛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喝,侯爷也少喝些吧,即使为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也不至于……“既然躲不過,她干脆地提起来吧,那场风花雪月裡,她只是旁观者,二妹与這個男人的爱恋,她只是旁观者…… 只是最后,她成了主角,二妹死了,自己嫁了過来,成了這個男人的妻子,嫁给了千万少女梦想的男人,可是…… “生死茫茫……“薛正也沒有喝,颓然地放下了酒杯,咀嚼着這句话,淡淡道:“是啊,一晃竟十年快過去了,昨日今日,仿佛历历在目,那天,她竟直直闯了进来,跟我說,青青子吟,悠悠我心,真真让我吓了一跳。“ “是。“苏宜点了点头,道:“二妹一向如此,活泼可爱,出人意表,府裡的人……都很喜歡她。“二妹从来都是這样,不是嗎?那样的不拘礼数,何况還陷入了爱情的女子呢。 “你也很喜歡她嗎?“薛正嘴角挂起讥讽的笑意,在這样的霞光裡显出凌厉的诡异来。 “喜歡。“苏宜温情脉脉地笑着,夫妻两個遥遥对坐,回忆着从前往事,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爱,与那個死去的人,仿佛是再美好不過的事情,相视一笑,仿佛抿了恩仇般的逍遥淡然。 “那個时候,她喜歡上了你,天天跟妾說起你,把你夸成了神仙了般。“苏宜抚摸着那酒壶,眯起眼道:“我每天必做的功课,便是听你怎样怎样的好,她怎样怎样想念着你。“ “哦……“薛正淡淡道了一声,道:“我见惯了温雅的闺秀……“說着,侧目望着苏宜道:“就是你這样的闺秀,在京都数不胜数,她這样的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是啊。“苏宜完全赞同,斜着眼藐着薛正那张俊脸,笑得波澜不惊道:“她与我們都是不同的。“ “是“薛正点头,却见苏宜那如玉淡雅的脸上,显出完全不同的眉色生动来,在這样的霞光裡,竟别有一番娇媚动人的气质,忽然心中一软,闭上了眼,眼前出现那娇艳夺目的脸,她们姐妹长得相似,却又迥然不同,他喜歡的,他爱的,他心裡有的,是活泼可爱的那個。() 眼前這個,他說不上多喜歡,起码也不讨厌,如果不是…… “那样的女子,那样的伶俐可爱,我竟想不到,這天下還有什么样的狠人,竟能下的了手去。“薛正抬起头,眼眸中射出犀利之色,面容渐渐冷下了。 “哦……“苏宜嘴角弯弯道:“是啊,那么可爱的女子,這天下谁舍得下得了手呢?“ “還想装?“薛正忽地把那酒壶在她眼前一顿,道:“你想不到吧,我贤惠的夫人,我遇到了当年的那個小厮,他跟我說了一個可怕的故事,我万万沒想到,她不是病死的,而死得那么惨,而始作俑者,竟然,是……是……“說着,抬起头望着苏宜,一字一句道:“這么多年,你不亏心嗎?“ 苏宜终于等来了他這话,仿佛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忽地闭上,静默片刻,又睁开,淡淡道:“侯爷知道以后,准备怎么做呢?“ “怎么做?“薛正忽地站了起来,走到墙壁上,拿起了那宝剑,“仓亮亮“地抽了出来,一步步走向苏宜,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周身散发的杀气铺天盖地覆盖過来,声音也变得森然,道:“你会說呢?苏宜?“ 苏宜扶着案几站了起来,笑道:“侯爷要杀了妾?“ 薛正见她在這种时候還如此淡定,站住身形,怔怔望了许久,面上显出凌厉之色来,咬牙切齿道:“相比她受的苦,把你零碎活剐了,都是应该。“ “你不会這么做的,侯爷。“苏宜挑了挑秀眉,淡淡道:“你若這么做,你就不是我认识的薛正。“ 薛正一怔,哼了一声道:“是,這么多年,你认得我,我却从来沒有认清你,表面温良,心如蛇蝎,把自己妹妹害得生不如死,得到了如今的荣华富贵,苏宜,苏宜,你恶毒如此,自行了断吧。“說着,把那宝剑“哗啦“扔在地上,冷峻地望着苏宜。 苏宜望着地上泛起寒光的宝剑,微微一笑,俯身蹲下,把那宝剑剑柄提了起来,忽然从袖子裡掏出帕子,一点点地擦拭着那剑刃,道:“侯爷的意思,让妾自刎谢罪?“ “你說呢?“薛正恨恨道,他起初還想着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又或者這裡面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夫妻多年,好歹看在麟儿的份上,让她出家了也罢,沒想到自己竟是空想一场,她果然那么做了,不仅那么做了,還是如此淡定,淡薄,如此得不以为罪! 想起自己心上那女子的俏丽姿容,真真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见薛正那千刀万剐的表情,苏宜挑了挑眉毛,把宝剑放在桌子上道:“侯爷想送我上路,也不急在這一时片刻吧。()“ 薛正冷着脸,道:“我竟想不到這天下還有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還有這样心如蛇蝎的女子。“ 苏宜见他這幅摸样,倒也不再說什么,只回過头来,望着一桌子的酒席,道:“便是杀人犯,也要吃断头餐的,侯爷不许,妾也要吃饱了上路。“說着,竟拿起了筷子,捡起那菜肴,一点点吃了起来。 薛正皱了皱眉,忖了忖,却觉得也对,他现在知道了内幕,又得到了她亲口承认,心中对這女子实在厌烦之极,走了几步,便想离开這屋子,再也不想看到她。 “侯爷不陪妾吃嗎?“苏宜忽然回头,淡淡道:“好歹看在麟儿的份上。“那只手却悄悄在酒壶裡放下了药末。 薛正本来要走出屋去,听了“麟儿“两個字,终于停驻脚步,转過身来,道:“你倒吃的下去。“ “黄泉路上,总不能饿着肚子。“苏宜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裡,咸咸的,并不好吃,這是她這辈子第二次吃鸡肉,需知她从不吃鸡肉的,可惜這個男人這么多年从未发觉,他的心裡,只有她的存在吧?苏宜悲哀地想,给自己斟了一杯毒酒,望着那淡绿色静静发呆。 嫁给了最好的男人,可是他的心,他的情,都给了别人,苏宜脸上浮出淡淡的苦笑,抚摸着那琉璃八宝的酒壶,侯府裡的器物,都是镶金堑玉,這酒壶的盖子上就堑着一块和田玉,绿光盈盈,映人眼眸。 苏宜忽然想起当年新婚之晨,亲密之后,他暖暖抱着她,那英俊无焘的脸上,是慎重也是誓言道:“既然娶了你,从前一概不论,此后当你妻“說着,在她的手指上套上了一块玉扳指,因为那玉实在太亮泽,与一般所见迥然相异,她忍不住相询:“這是什么玉?“ “和田玉,如琢如磨,君子如玉。“他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头亲昵道,那個时候,房间裡充满了欢好的气息,床榻裡温香暖玉裡裡大红色,晕晕地映照她睁不开眼,那只手又摸了過来,轻轻亲吻着她,让她浑身战栗,只是……不知为甚,她竟抓住那只手,肃然道:“侯爷,该起床了,老太太他们正等着呢。“ 這样的冰冷的拒绝,是他沒料到的,终于,他颓然地放了下手,嘴角微微浮出略带讥讽的笑意道:“原来夫人如此贤良……“ 如此贤良? 贤良又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不知道。 苏宜认真地抚摸着那酒壶上的和田玉,摸了又摸,她以为自己沒有眼泪了,可是那滴滴答答落在绿玉上的晶莹,又是什么呢?她苦笑了笑,忽然觉得這几滴泪,把一生都消弭殆尽,仿佛自从那一刻起,她就在等待這种结束,而如今,终于等到了呢,苏宜端起了酒杯…… “夫人,小姐……”门外传来蒋嬷嬷哭声,苏宜与薛正对望一眼,同时别過头了。 “小姐……小姐……”蒋嬷嬷不敢进屋,只扑在门前放声大哭,哀哀凄凄,肝肠寸断,呼喊道:“侯爷,小姐……人是我害的,跟夫人沒关系,你饶了她吧……” 苏宜本来不想出去,可是這样的哀求却是她自尊不许的,即使到泥裡,即使遭唾骂遭唾弃,即使被他杀死,她也不要同情与怜悯!苏宜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见蒋嬷嬷用力扒着门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喃喃道:“人是我害的,与小姐无关。” “嬷嬷,乖。”苏宜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乳娘的发髻,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安慰道:“侯爷沒有怪我,你别着急,快回去。” “真的?”蒋嬷嬷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侯爷他……” “他說沒事。”苏宜抿嘴笑得风淡云轻,這样的神情,這样的话语中安慰了蒋嬷嬷的心,她被苏宜扶了起来,讷讷道:“侯爷真的不怪罪?” “真的不怪罪。”苏宜一字一句道:“嬷嬷回去告诉彩月把帖子整理下,一会儿子我還找她有事呢。” 蒋嬷嬷听了這话,方真的放了心——若真的死到临头,谁会還想到這些?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小姐,别闹脾气,好生跟侯爷說,总有……解开的时候。” 苏宜笑道:“我知道了,嬷嬷去吧。” 蒋嬷嬷這才转身离去,苏宜望着那离去的身影许久许久,忽然闭上了眼,又猛然睁开,转過身掀开帘子。 见薛正走了過来,面上依然是恨恨之色,却扶着她的手臂道:“你若是改過自新,我就送你去姑子庙,麟儿到时候……也能看你一眼。“ 苏宜微微一笑,望着眼前的夫君,他依然是這么……心软,這样的男人啊,這样的男人,英俊无伦,身世显贵,文武双全,又性子立正,是天下女子的心心念念之所望,只可惜…… 要死了呢。 苏宜忽地站了起来,紧紧抱住薛正,薛正拧了拧眉,仿佛要推拒,终于沒有忍心,拧着眉道:“你罪大恶极,不要以为能逃脱過去……“话音未落,却被堵住了嘴,那潋滟的红唇,带着近乎疯狂的爱恋,紧紧缠住了他…… 這…… 還是那個正经到冰冷的苏宜嗎? 薛正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疯狂的女人,由着她紧紧咂住自己,一阵阵激荡开来的,是那铺天盖地的深情,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误会了,她其实一直,一直深爱,可是为什么会…… 便在恍惚裡,苏宜的嘴已经离开了他,用手一点点抚摸着那如玉的脸,眼眸的沉溺的深情,仿佛深海,深不可测,却无声无息,我爱你,自从见到的那一刻,就情深根种,可是……我不配,我知道。 “你……你……苏宜。“薛正结结巴巴道。 苏宜不答,笑了笑,颓然地放下了手,把头枕在薛正的怀裡,觉得终于可以這样命中,心裡竟平静无比,淡淡道:“薛正,其实在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說着,便去端那酒杯,却见那酒杯空空,脸色大变,抬头望去。 果然,薛正已经跌到在凳子上,“你竟然给我下毒?“他惊诧地指着那酒杯,嘴角渐渐渗出血来,脸色渐渐变色,眼眸渐渐涣散开来,却发出越发凌厉的杀气,把那案几一拍,只听“哗啦啦“,掌风把桌子腿脚砍掉了一半,宴席上的酒菜哗啦啦掉了一地,“苏宜,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過你……“ 鹤顶红的毒性太大,薛正最后那個字再也說不出口,那张英俊无焘的脸终于变成了铁青,最后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苏宜仿佛在做一個永远也无法醒過来的噩梦,却不知道从哪裡开始,也不知道从哪裡结束,她踉踉跄跄地扑上去,抚摸着薛正的脸,忽然软弱地哭了,很早很早以前,還以为不会再哭泣了呢…… 娘,我给你报仇了,用自己的一條命。 苏宜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不要哭,她這么恶毒的女子,怎么能哭,怎么可以,哭?她只配下地狱的。 她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爬了几步,轻轻靠在薛正的怀裡,死亡這样温柔地接近,阴间的黑水宛如潮汐,慢慢覆盖了過来,不知为甚,忽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娘用那干瘪的手抓住她的道:“宜儿,我虽家道中落,却也曾是千金贵体,与表哥青梅竹马,自幼订了亲,不過落难之时被他偶然看到,便连哄带骗地要了去,說什么還口口声声說要娶我为妻,是我太傻,信了他的话,最后被老太太发配到這裡来……“ “娘……“七岁的稚女紧紧抓住娘的手,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不舍,只讷讷道:“娘,娘,你别死,宜儿会很乖的……“ “你一直很乖,所以要听娘的话,听着……“那病得干瘪到恐怖的脸慢慢逼近了她,带着生杀的仇恨与厉色,一字一句道:“你父骗了我,宜儿,你若是我的孝顺女儿,便要替我报仇,报仇,以后再也不许哭,无论遇到什么,一定要活下来,活着向你父,向苏家复仇!“ 娘…… 我做到了…… 我是您最乖的女儿…… 可是…… 我一点都不快活……一点都不快活……若有来生…… 苏宜紧紧抱住薛正的身子,紧紧抱住,紧紧抱住。 (爱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