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李飛刀
他還欲說話，無情硬是偏下頭來，“我意已決！”其中的決絕猶然可見，讓人動容。
夏天訥訥地，不知該說什麼。
她突然語氣鬆動，“夏公子，今日別過不知何時會再次相見，”她那清減的臉龐帶着一絲寂寞，“承夏公子的情，小女子僥倖躲過一難，”但見她從懷中掏出一本古樸生香的典籍。
“這是我平日無所事事所寫下的書籍，是關於暗器法身法之道的心得，”夏天接過那本不算厚的小書，上面彷彿沁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暗器與身法心得》，夏天不自覺地嗅了嗅鼻子。
只聽得一聲不自然的冷哼，他恍然察覺，那是女子的體香。
夏天尷尬地擡起頭，擠出一抹笑容，但見無情正偏着頭，夏天還以爲她對這孟浪舉動並無着意。
可惜他眼力不尖，並未瞅見那無情耳窩的細微紅暈。
“若你有心，好好翻看一二，學些防身的技巧，你經脈怪異，沒有丹田，無法習得內功，而暗器之道多不受此限制。此外，行走江湖，萬事小心，對人多加防備。”
今日的無情話着實多了不少，彷彿有很多話不吐不快，偏生又說不出口，噎在喉嚨裏。
她知道自己此行回去危險重重，而這就像是在叮嚀遺囑一般。
夏天忽然心中害怕了起來，“無情姑娘，你曾幫我兩次，此翻替你療傷，恩情早已相消，若我在接受你這本珍貴的暗器法門，實在是受之有愧。”
無情正欲開口，他打斷道，“這樣，爲報無情姑娘贈書之恩，在下有一物願贈給無情姑娘。”
無情默不作聲。
“無情姑娘的腿腳不變......我.......”他不想讓她覺得他是在可憐她，但一時沒組織好措辭，顯得有些支吾。
她淡淡道，“我並非脆弱女子，夏公子勿須避諱。”
“家祖父曾留下諸多寶物，那沈姑娘的輪椅，乃家祖父所制，所幸還有餘裕。
在下手腳雙全，身體健朗，這輪椅於我是派不上用場，若無情姑娘不嫌棄，還請收下它，讓它能物盡其用，。”
他不知無情還肯不肯接受，畢竟當初無情三番兩次拒絕了他的好意。
然而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沒有絲毫遲疑，她欣然答應，利索得好似變了一個人。
夏天上樓裝模作樣地從房間裏推出輪椅。
無情正如一尊斷臂的妙曼女子石像一動不動，而沈璧君臉色不愉，冷冷瞥着窗外古樹盛開的夏日蘭。
自打方纔起，她就不怎麼說話。
此時，她口中哼唱着一首古樸的鄉謠，他想，是他講的故事裏的歌謠是蕭十一郎哼唱的鄉謠。
他本以爲這兩位同樣身心俱殘的女子會有共通的感情，她們會彼此同情，憐憫，不過現在看來，她們始終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就像相交的兩條平行線。
仇恨，滅門，殘疾，內斂，一切都多麼相似，一個官宦小姐，一個名俠千金，均是出身高貴，卻又顛沛流離。
她們彷彿鏡子中的兩面，但有些人是不會對鏡子講話的。
無情姑娘坐在輪椅上輕微調整着身子，夏天給她講解這輪椅的獨特之處。
除去可以讓人行動自如外，它最大的特點是有個類似雷達的模塊，可以將周圍人的體溫統統掃入顯示屏幕之上。
即便是最頂尖的隱匿高手，也時常不會注意改變自己的身體溫度。
而就連逍遙侯也無法在這雷達上隱匿自己的蹤跡。
夏天想到冥江府已知的所有高手，可能唯有邀月宮主能改變周遭的溫度，傳說中與她交手的人會遍體寒霜，口吐氣霧，最後活活凍死。
但世上又有幾個邀月宮主？
第二個功能則是高速移動。啓動高度移動模式後，這輪椅將如風馳電掣般移向目的地，時速堪比老式聯邦轎車。
這模式只能持續一段時間，可對逃命的人而言已經足矣。
夏天猶豫了一下，“無情大人.......”他時而會莊重地稱她大人，有時會改稱爲姑娘。
考慮到他們的關係遠沒那麼親密，他在正式場合還是以大人綴上她的名諱。
“叫我無情即可，”她淡淡道。
“請對着這個網孔說一句話，然後將手指放在這個地方，”他指着指紋解鎖按鈕道，“觸碰它，讓它記錄下你的指紋。”
俗稱認主模式，只要有了聲控與紋控兩道程序，世上就沒人能奪走這輛輪椅。
夏天雖有足夠的信心，但想到那些神乎其神的武功，就沒了必定的把握，這世上總有更神奇的武功。
“指紋？”
“指紋是手指末端指腹上由凹凸的皮膚所形成的紋路，是用以分別每個人的獨一無二的標誌，在我們那裏，指紋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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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身子一震，“這是什麼說法？我怎麼沒聽過，”見他沉聲不語，她旋即恢復冷靜，不再多問些他不願說的事。
“該怎麼做？”
夏天看了她一眼，鼓起勇氣抓起她僅有的一隻手，但見她的手指微微一顫抖，似是要掙脫，終究還是無力地垂下來。
她的手纖細柔弱，冰涼似水，讓夏天心生漣漪。無情撇過頭，不去看他。
“登徒子！”不知道誰在背後罵了一句，夏天一陣尷尬。
他彷彿清醒了過來，四周看了看，沈璧君仍在望着窗外，輕聲哼唱歌曲，黃蓉則目不轉睛地打量着輪椅，她從未見過如此精巧的東西，自是要東摸西瞧，若有必要，還會咬上一口。
而棧臺之上，那白公子身旁的青衫女子在獨自對着牆壁飲茶。
更遠的客棧一角，辮子姑娘與她的爺爺悄然地談論着什麼。
奇怪，難道是錯覺？
“夏公子！”無情平靜地道，“好了沒？”
夏天才注意到自己還緊緊抓着她的柔荑，他剛被那兩聲冷哼嚇了一大跳，此刻也無心欣賞她的妙手。
“只需把手放在這兒......使勁按下，瞧，這兒有提示，好了，以後你只需坐上輪椅，即可啓動。”
“謝謝，”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聲線的顫抖，“若還有機會，無情一定會請夏公子入京遊玩，也定會再聽公子說書。”
夏天嘆了口氣，“一言爲定......，無情姑娘，莫忘了你曾答應我的。”
他說的當然是十三兇徒的事。
無情眼眉低垂，輕聲說道，“是。”她轉動輪椅，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間。
待到將近黃昏，無情早已離去，客棧的人多半四處雲遊，或是在房內休憩，等待晚上的夥飯。
天光如霧，紅暈雲似火。只見一副餛飩擔從外面挑來，到得客棧屋檐外，歇下來喘息。
賣餛飩的老人篤篤篤敲着竹片，鍋中水氣熱騰騰的上冒。
有從旁的旅人叫道：“喂，給咱們煮碗餛飩，另加雞蛋。”
那老人應道：“是！是！”揭開鍋蓋，將餛飩拋入熱湯中，過不多時，便煮好了。
出人意料的是，客棧內的夥計並沒有出言趕走此人，夏天喝着熱茶，心中揣摩他是何方人物。
便在此時，只聽得街上腳步聲響，有一羣人奔來，落足輕捷，顯是武林中人。衆人轉頭向街外望去，只見慕色之下又三十餘人迅速過來。
這些人身上都披了白斗篷，罩着青玉衣袍，奔近之時，看清楚原來是一羣尼姑和劍俠。
羣俠紛紛議論，青衫女子身體微微戰慄，似是遇到了什麼人。
當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客棧中一站，四處掃量，沉聲問道，“諸位，這兒是否有一身着白衣的俊俏公子？”
客棧衆人等一見此人，都認得這老尼姑道號定逸，是恆山四定之一，白雲菴菴主，也是恆山派掌門的師妹，不但在恆山派中名聲甚盛，武林中也是誰都忌憚她三分。
恆山派定字輩有十數位，然則只有恆山四定爲其中翹楚，掌管恆山的三庵一寺，而定逸，年輕最幼，性情最爲剛烈，當然，只是相對她的幾位師姐而言。
當即有幾名六嶽劍派的晚輩站起，一齊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剛聲說道：“參見師叔。”
昨天來的那定性師太今天亦隨人羣而來，眼光在衆人臉上掠過，租聲粗氣的叫道：“你們幾個誰見過昨天劫持我師妹的白衣服男子。”她的聲音比男子漢還粗豪幾分。
原來這定性尼姑的性情與定逸師太相仿，可總歸還是有江湖經驗，知道派他人監視客棧。
“還有那跟在白衣公子身旁的青衫女子，”一嵩山派的中年男子出言道，“你們有誰見過她。”他眼神狠厲，聲音更如尖刀。
一年輕弟子上前鞠躬道，“師太，兩位師叔，那白公子今天出去了，青衫女子，喏，就在那兒喝酒。”
那定逸師太在茶館中一掃，目光射到在僻靜角落裏喝茶的女子臉上時，當即喝道：“咦，嶽靈珊麼？怎地裝扮成這副怪相嚇人，怎麼戴着個怪面具？”
嶽靈珊，夏天瞠目結舌，神情俱震，眼神一縮。他眼光奕奕地看向那青衫女子。
那青衣女子縮在茶座的角落，似乎避也不是，讓也不是，她用乾癟的聲音陰沉說到，“定逸師太，恐怕你認錯人了。”
“胡鬧些什麼，”定逸師太走過人羣，大步上前，“你失蹤的這些天，寧夫人和你爹茶不思飯不想，華山派上下弟子全都派了出去，就是找不着你的影子。”
她走上前，口中仍舊喝責不斷。
只聽噌地一聲，那青衫女子拔出隨身長劍，指着，“休要再靠近我，”她嘎聲呵斥，“否則別怪我殺了你......”
定逸師太愣住了，“嶽靈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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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女子咬着牙，耐不住性子悍然出劍，想要逼退她。
那定逸師太面色一沉，根本不怯她那柄長劍，只是翻轉靈巧的身子，長袍飛裾，她的掌宛如厲風，恆山派的輕靈掌同樣聞名六嶽劍派。
然而青衫女子的劍更沉穩，她的步伐之精妙，幾讓人咋舌，長劍之快，亦如疾風之勢，卷向定逸師太。
她真是嶽靈珊？怎可能和定逸師太鬥得旗鼓相當？
江湖都傳聞她與東方不敗勾結，滅了林家滿門，還學了辟邪劍譜，不知這其中又有幾分真假。
她的功力，經由凌波微步的加持，經由凌波微步的加持，竟然能拖延衡山四定如此之久，這凌波微步果真奇妙，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學了辟邪劍譜沒有。
等等，辟邪劍譜，東方不敗，夏天陡然聯想到白公子，心中暗生一股不詳的猜測，卻又沒有十足把握。
當初，在渡口客棧裏，那青城派的叛徒朱滄坤正是死於一根銀針之針。
那旱菸老者也就是天機老人孫白髮說過，東方不敗擅長的正是用銀針。
這說明當時的東方不敗可能混入客棧中，聽了他的故事，所以纔有後面嶽靈珊的一系列事情。
但白公子......白公子說過他和東方不敗素有恩怨，武功不相伯仲。
難道東方不敗與白公子真有牽連，還是說他們本就是一人？
他突然暗自後悔，當初那本《小李飛刀》也許不該輕易傳授。
他未曾想過那白公子就是東方不敗的可能，也未曾想過渡口客棧相遇的白公子會騙他。
不，東方不敗未必是壞人，系統反饋給他的數值來看，白公子不會是那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可......嶽靈珊怎麼和東方不敗牽扯如此之深？他眉頭緊鎖，苦思冥想其中的干係。
只見這一老一少兩名女子以劍招與掌法相互喂招，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不明所以的人看的膽戰心驚，而真正慧眼的高手早已看出，這兩人的劍招並無任何殺機，只是一個在拖，一個在等。
但大多數人都以被嶽靈珊那蘊含奧妙深理的身法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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