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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話,十之八.九會遇見霍沉和她同去,那樣的話,面對面時興許會有些害羞。不去的話,又沒什麼道理,遲早是要見他的,早晚並無差別。
她喫完最後一口涼粥,衡量出結果來:“要去的,今日還有幾件九霞紙要整理呢。”
鬱菀並無異議,只問她:“前些日子讓你勸他的話可說了?”
“說了,但他不聽我的。”
不聽這話倒不反常,鬱菀點頭放任她去……家裏個個兒都是忙人,她樂得清閒。
出門前,令約被鬱菀勒令戴上頂帷帽,她走到院裏,四周看看。
迴廊上空空蕩蕩,籬笆和鞦韆椅上也光禿禿,兩棵梅樹上只見春節時她掛上去已經褪色的小燈籠,不見甚麼大燈籠……
若非早間她還看到那塊玉佩和那枝玫瑰,幾乎要以爲昨夜裏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她晃過神,斟酌下拐到院東,走小道去後面,見到屋後葡萄架的瞬間,椽下的人也見到她,唰地起身,越過籬笆看她。
令約揭開帷帽前面的紗,往前走幾步,看清石桌上擺了大堆的玫瑰花瓣,好奇問他道:“這是做什麼?”
“在佔算。”霍沉話接得利落,但呆。
令約歪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他從一旁揀來朵完整的,闊步走出庭院,到她面前細心解釋:
“數有奇耦,花瓣亦有奇耦,我隨手拿上枝,一片一片摘下,一瓣叫‘賀姑娘會原諒我’,一瓣叫‘賀姑娘不會原諒我’,數到最後剩下誰便以誰爲準。”
令約聽得睜圓杏眼,仰頭看他。
“那數到最後是什麼?”
“是‘賀姑娘會原諒我’,”霍沉喉結動了動,壓低了聲,“賀姑娘怎麼看?”
賀姑娘牽脣笑笑,認真道:“你當着我的面‘佔算’一次就知道了。”
聞言,霍沉臉色一僵。
實不相瞞……他數了整早都是“不會原諒”,這些他親手種下的花似乎個個兒都恩將仇報,他先數“會原諒”時到最後一瓣必然是“不會原諒”,反之亦然。
“怎麼?難道你在騙我?”
霍沉也不知怎的就把排演了整早的甜言蜜語說成送命話,她一反問,當即搖頭,接着認命低頭數起來。
“這第一瓣……”他摘下一瓣,目光上移些許,對着令約暗示,“是‘賀姑娘會原諒我’。”
“嗯。”
他又低頭摘下第二片花瓣:“這是不會。”
“嗯。”
會與不會一來一回,霍沉“會不會”“會不會”地念了二十個來回後終於停下……嫩黃花蕊在陽光下齊齊招手,其旁只剩兩片花瓣,下一瓣是會,再後便是不會。
停頓過久,令約似笑非笑擡頭:“在想甚麼?”
“在想今年過後掘了這些玫瑰。”
實在忘恩負義。
霍沉瞳仁裏寫滿鬱悶,和少女亮晶晶的眼有着天壤之別,她爲他的話發笑,手伸去那朵僅剩兩片花瓣的玫瑰上,輕輕一扯。
霍沉微愣。
“好了——”她笑吟吟道,揚手丟下兩片同時揪下的花瓣,“賀姑娘會原諒你。”
作者有話要說:嗷,我覺得這個玫瑰卜又蠢又甜!還土(。
然後在此敬告並不存在的廣大男青年,沒有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千萬不能這麼玩兒。(雖然我們阿約是報完仇才善解人意的(。
這兩天糾結了下要不要先寫小時候番外出來,但是礙於我越來越強迫的強迫症,我還是決定正文完結再寫。可以稍微劇透下,阿約小時候不是瘦瘦醜醜的嗎(其實這也是有原因的),霍老闆得罪她就是在這件事上(太慘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好醬醬子2瓶!
第69章每牽手
製漿房裏,舂料碓啪嗒啪嗒響個不停,令約一到紙坊便被人叫來此處搗紙藥。
雖她本意是想去曬紙房看看……但到這時也只能老老實實抱着角落裏的藤蔓去清洗,因霍沉同在,二人合力擡着木盆到清溪岸畔。
岸畔有棵歪脖子松樹,樹冠支到溪面上,眼下剛好投下團黑影落在岸邊。
令約就地蹲下,覺察到腳底的陰影時,轉頭瞄了眼霍沉,見他整個人都處在陽光下,連忙帶着木盆往樹根旁挪了挪,招他道:“你也來樹蔭裏。”
霍沉擡頭,眯眼看了看快攀到頭頂的太陽,若有所思地進了陰影地。
令約從盆裏抱出些藤葉,一邊瞅着他,沒忍住問了句:“在想什麼?”
“在想夏日裏什麼樣的住所住着最舒適。”
他忽然說到這處,莫名其妙但格外認真。
“……”令約靜靜覷着他,從前常聽雲飛說他對住所要求嚴苛,這下倒是親眼見識到他如何在意——恐怕無時無刻不想着,不由得附和聲,“可想到了?”
“大致想到,”霍沉幫她抱出餘下的藤葉,擱到岸邊,“畢竟從春日裏就開始琢磨。”
令約掃他眼,笑盈盈將手伸進溪底,沁涼沁涼的水淌過指尖,她撥了撥水花才接着話問:“怎樣才最舒適?”
“足以消夏便是舒適。”霍沉輕車熟路洗起藤葉,捋話道,“竹塢傍山臨水,夜間縱然是涼爽,可白日裏就不比東岸蔭翳滿地,故而夏日居室前也當種幾根竹,最好是湘妃竹,或是在窗前種幾本芭蕉。
“再者是要驅蚊,夏日蚊蟲肆虐,除了必要驅蟲之法外,還當在屋前屋後種些驅蚊花草,窗上擺些,不但能趕蟲子,吹風時還滿室生香。
“再引活水建一架扇車,扇車旁砌座水閣,此處乘涼必然舒適,此外冬日裏還需貯些冰,待到夏日喫來清涼用來爽快,愜意至極……如何?聽來可還舒適?”
又是這招……
令約識破他的招數,將已經洗好的葉子丟進盆中,打趣似的道:“當然,連你這般講究的人都覺舒適,我們又怎會覺得不好?”
“這是哪門子講究?”霍沉問得認真,全沒聽出她在影射他挑剔,還和她解釋,“無非是愜意至上,真要講究,可考量的還很繁雜,我尚且沒那等雅緻。”
令約低頭偷笑,撿起葉子再擡臉時又變得一本正經:“總之比我要講究。”
這下霍沉倒是點了點頭,似乎也贊同了這個說法。
令約一噎:“……”
雖是實情,但大可不必點這個頭!
不比人講究的賀姑娘胡亂丟下洗好的葉子,接着去扯一串獼猴桃葉,藤葉稍有些長,霍沉放下葉片後正好來幫她。
各種藤葉被鄉人們收到一處送來,相互攀纏各自牽連,抽藤時難免會抖落些葉子,霍沉才一加入,便立刻牽連到一顆弱小可憐又無辜的小楊桃——
只見它被綠藤猛地帶到半空,又倏忽跌落,“撲通”一聲落到水裏。
楊桃尚小,重重跌水後快便從水底浮起,將要被溪水沖走時,多虧令約眼明手快救了它,而霍沉……眼不明手不快,手伸出去後一把握住的是少女握着楊桃的手。
“……”
令約一滯,他也一滯。
二人手停在溪底,水本清冽,可淌過他們時隱約變成熱湯,說不出的灼手。
再燙下去,楊桃就該熟了……令約恍恍惚惚想道,而後盯着某人十足漂亮的手問:“要抓到什麼時候去?”
霍沉一聽,有如雷擊,頓時彈起手:“情急之下,並非有意。”
至於甚麼情急,大概是救楊桃心切?
解釋完,霍沉無端生出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感,猜想許是因爲他本身就想握她的手這才如此。
見他反應呆呆的,令約含糊嘀咕聲:“又沒說你是有意的。”
說着慢吞吞收回手,兀自攤開手心。
小楊桃綠中帶黃,五條棱角邊緣還帶點粉紅,煞是可愛,她想了想又把它送給霍沉,接着洗藤葉。
霍沉收下楊桃,過後便有些心不在焉,撿起幾片楊桃葉漫不經心地衝洗着,眼卻不經意瞟向少女的手。
按理說,她的手他已觸碰過好些回,不該再像個小毛頭……可他剛剛還是遏制不住胸腔裏的心跳,這是爲何?
他糾結着。
令約那裏已洗好一串藤葉,放進盆中再次薅來把小葉片到手裏,探到水底邊搖邊晃,自在得像兩條小魚,然後某隻“小魚”就被人輕握住。
“……”
令約杏眼圓睜偏轉過頭,不自在地燒紅臉,試圖用言語反擊他:“怎的變成個癡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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